听就知道清秋是在复述胡大娘子那边的原话,还是那套功夫,既夺了她手里的权,又话里话外都是为她好。

楚沁对着镜子咂了咂嘴,心里想:胡大娘子这回恐怕要失望了。

同样的事如果放在上辈子,她肯定会被吓得神经紧绷,在接下来的日子便要对胡大娘子百般讨好,让她对她这个当儿媳的满意,以便早日把睦园的“大权”收回来。

不仅是她,若换做旁的几个儿媳,大概也都一样。胡大娘子这招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但现下她一回味就觉得,那时可真是年轻啊。

人在年轻的时候容易慌乱,也容易被长辈的威势障眼,被稍稍一吓就会失了主心骨,一味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而且那个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长辈们教的那套东西,觉得内宅里的权力是了不得的事,一定要牢牢抓住。

可现在她想明白了,只消定国公府不分家,这内宅的大权终究是握在胡大娘子手里的,不论吃穿用度还是礼数规矩都已经被胡大娘子定了个大概,没多少让她们做主的余地,从指缝里流给她们各院的那一丁点权主要就是为了拿捏她们。

而若她索性推了不管,胡大娘子那边自会管好,睦园里出不了大乱子。

至于睦园会不会因此缺衣少食——若放在旁的府里遇上刻薄婆婆,或许是会的。但胡大娘子是个沽名钓誉的人,她打压庶子儿媳自有一套让人有苦说不出的办法,克扣用度这种能让人明着叫苦的手段她反倒不会去做,甚至于为了不落人口实,胡大娘子掌控睦园时就必须更关照他们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万不能让人欺负他们。

也就是说被“夺权”这事,只是伤了楚沁的面子。但这份面子丢出去,她换到了一份很大的清闲。

活了一辈子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面子都是虚的,而清闲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是以楚沁然没了讨好胡大娘子的打算,乐得放个假。心里虽清楚胡大娘子那不必问安的由头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明里暗里反是在等着她登门服软,却打算装个傻,索性不去了,就在睦园歇着。

学塾里,裴砚在课间觉得饿了,便摸出杏仁酥来吃。这杏仁酥层层叠叠的坯子里不仅有糖和油,还掺了些牛乳,吃起来奶香四溢。

是以两旁的学生不免都看了他一眼,左边那个叫霍栖,与裴砚同岁,素来关系也好,便随口笑问:“又是你娘子给的啊?”

裴砚有点心虚,一边嚼一边故作淡然地“嗯”了声。

霍栖调侃道:“娶了妻就是不一样,日子都讲究了,我瞧着都羡慕,你能不能开开窍?”

裴砚闻言皱眉,扭脸看他:“我怎么不开窍了?”

“你可真逗。”霍栖无语地站起来,边毫无顾忌地从他手里的油纸上拿了块杏仁酥,边啧声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你成日在学塾读书就算了,下了学还待到晚上。那她过的叫什么日子?说白了不就是独守空房吗?”

裴砚不服,下意识地争辩:“我这几日回去得都很早。”

霍栖嗤笑:“我还不知道你?你回去不还是闷头读书?”

裴砚:“那不然呢?”

“你看你——”霍栖直翻白眼,“你隔三差五地好歹抽那么一天陪陪人家啊!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再不然出去逛逛也好,不然要你何用?你是拿你娘子的正院当驿馆呢?”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一屋的学生少说也一起读书三四年了,都知道这霍栖是个风流的性子,其中不免有人嫌他是纨绔子弟,平日不爱听他说这些,但今天这话倒引得他们点了头。

“就是,裴三郎,这情分上的事得一来一往,不能光让人家给你点心啊!”后排有人笑侃。

裴砚没做声,闷头有咬了口酥点,心里无声地驳道:她没给他点心。

这点心是他凭本事弄来的!

但他虽是心有不服,倒也被这话说动了。自从楚沁过门,他好像是没为她做过什么,也没太在意过她平日都怎么过。

裴砚于是私心里拿了主意,府中的学塾每一旬歇两天,再过三日就又是休假的日子,现下七夕也近了,那是专给女儿家过的节,街面上必然会有许多她们喜欢的东西在卖,出去走走再好不过。

至于读书这事,他一时不能放下,但可以不再熬在学塾里,换做每天放学都回去,先和楚沁一起用膳,再到正院的西屋读。

省得让楚沁“独守空房”。

睦园里,本就成日没有太多事情的楚沁在这一天里变得更加无聊。临近六月末,这几天她本该开始着手看睦园的账目,但现下这事被胡大娘子“抢”了去,她就落了个清闲,再加上这天连问安都免了,她用完早膳就发现——嘿呀,竟然不知道今天该干点什么。

楚沁于是让清秋去景园走了一趟,听闻长嫂于氏得空,就去串了个门。于氏的性子温柔大方,她上一世就和于氏很处得来,现下便也愿意维持好这妯娌关系。

而于氏也眼明心亮,虽然基本整日在景园里,定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她也皆有耳闻。是以二人坐在屋里喝茶的时候,她虽没直言提及楚沁被“夺权”的事,却明里暗里地劝了劝她,让她当心婆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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