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黑影像一座嵬巍的山,又有着人的形态,兽的皮毛轮廓。

&ep;&ep;喜温鲁莽且笃定的认为,这很可能就是那只罴。

&ep;&ep;胆大包天的妖物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再一次杀戮,喜温没有任何惧意,她只觉得愤怒。

&ep;&ep;愤怒让她太冲动了,很多决定都是依靠身体的本能完成的,根本没有任何理智的加持。

&ep;&ep;越过篱笆墙,狂奔向那个黑影,像猿猴一样机敏地跳到它的背上,然后狠狠将匕首扎进它的后颈。

&ep;&ep;喜温期待着血珠像鱼扑腾水花一样,可以痛快地溅到她脸上。

&ep;&ep;但,她的希望落空了。

&ep;&ep;匕首碰到了很韧很硬的东西,没有捅穿皮肉筋膜,更遑论被骨头阻滞。

&ep;&ep;黑影转过身的同时也侧过脸,喜温居然从这个回身的动作上,感到了一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有一只麻雀在肩头歇脚。

&ep;&ep;喜温挂在它背上晃了晃,跌落在地,下意识仰脸看去。

&ep;&ep;这黑影居然有一张人脸。

&ep;&ep;他的眉骨太深邃了,以致于眼眶处只有两个大黑洞,隐隐可见从眸珠里射出来的精光,鼻梁生得高挺而霸道,一张色淡而丰润的唇冷漠地抿着,看得喜温颤抖起来,总觉得会从唇缝中钻出猩红蛇信来。

&ep;&ep;“你吓到她了。”柔和甜美的女声蓦地响起,喜温赶紧从地上爬过去,倚在垂下的羽裙畔。

&ep;&ep;如果不是这条羽裙看起来太脆弱,她肯定会紧紧的攥住一角。

&ep;&ep;释月垂眸看这个莽撞如小狗的少女,犯错后找靠山的速度倒是快。

&ep;&ep;“天呐,我真是脑袋发昏了。”喜温懊恼的砸了砸头,又不怎么敢直视方稷玄的脸,“我,我以为你是那只罴。”

&ep;&ep;‘罴?’释月在心底一嗤,觉得好笑,“他方头方脑粗身子的,是有些像。”

&ep;&ep;此时,那个误被喜温当做罴的黑影已经完全走进月下,它没有在月光下消失,而是变作个人形。

&ep;&ep;眼睛是人眼,寻常的琥珀色,被浓长的睫毛掩掉大半,凶悍黑粗的眉正不悦的拧着。

&ep;&ep;喜温瞥了一眼不敢再看,视线下移,就看到宽厚的肩背,健壮的腰腿,裹在一身黑色的大氅里。

&ep;&ep;通常人这么穿早就被淹没了,但方稷玄足有八尺高。

&ep;&ep;‘真像一座困不住的山。’

&ep;&ep;喜温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发现他脖颈、手腕、双臂、腰胯、足踝处都束着交缠上银链的皮革,上刻的花纹粗犷而神秘。

&ep;&ep;可能是因为平日没怎么细看的缘故,又或者这些锁链之前一直掩在衣裳下,所以喜温从未见过。

&ep;&ep;“罴满脸黑毛,长得突齿獠牙,你,你还是要好看些的。”喜温讨好着方稷玄,她大概很少做这种事,结结巴巴的,“真是对不住。”

&ep;&ep;不知道是不是看在释月的面子上,方稷玄脾气要比喜温想象的好一些,只一语不发的进屋去了。

&ep;&ep;他打开门的瞬间,暖和而浓烈的食物香气赶忙钻出来,把喜温都熏愣了,肚子里冒出好大一声‘叽咕’。

&ep;&ep;她连忙一甩身,挂在背上的十来条鱼儿和两只榛鸡飞到释月眼前,鱼儿的鳞片泛着光,榛鸡的艳羽也鲜明,恍惚间还以为喜温跳起了旋舞,甩动了串串压裙的珠宝。

&ep;&ep;“阿月妹妹,屋里做的什么,这些够换吗?”

&ep;&ep;吃饱了才有力气猎杀。

&ep;&ep;今日的吃食同那日的蒸饭相比可谓是一繁一简,锅里什么都有。

&ep;&ep;大块大块的肉被小火煎得浑身焦香,滋滋逼出去的油叫底下的干豆角吸了个饱,窝瓜和土豆剁得块头大,焦黄酥绵又不糊烂,锅边的一团团贴上去的黄饼子是苞米磨浆做的,闻着就一股子奶呼呼的香甜味。

&ep;&ep;肉这锅子里,反而是个调味的配角。

&ep;&ep;夹一块窝瓜面面实实的,再吃一口土豆软软沙沙的,干豆角瞧着跟把枯草叶子似得,一点也瞧不出夏日里那顺溜纤绿的样子,可吃起来简直要把舌头吓坏,香得要命!

&ep;&ep;不过喜温不敢拿饼子吃,怕自己带来的猎获不够。

&ep;&ep;江河溪水中鱼儿太多,哪怕冬日冰封也可凿洞捕获,雁鸭獐兔一类的东西,喜温又是日日吃的,所以更稀罕汉人种出来的谷粮瓜果。

&ep;&ep;相比较起来,一个饼子实在太耗费心血,春耕夏种秋收,还要舂谷磨粉。

&ep;&ep;释月拿刀把饼子都铲起来了,一个个蓬软焦底,随手分了喜温一个,就见她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目光惊讶喜悦,仿佛释月给她的是一块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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