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您看,这孩子的眉眼与政冈年轻时多像啊。”

&ep;&ep;瑞春殿身旁坐着的正是远江·骏河国的大名今川纯信,此人一身公家[&ep;公家:指以天皇为首的日本朝廷。公家在幕府时代没有实权,只是空有名头的傀儡。]装束、好似平安时代的吉备大臣。虽着实是威严凛然,却难免让人产生恍若隔世的错愕感。

&ep;&ep;“嗯,这倒使我想起政冈大人初次来骏府的时候,还真是时过境迁……”

&ep;&ep;今川纯信引了眉[&ep;引眉:是朝廷公卿及皇室间常见的妆容,起源于唐朝。做法是剃掉原本的眉毛,再用墨水重新涂出圆润的眉形。配套的妆容还有粉面和染齿。],他一边说话,一边抬着乌黑的眉头端详起跪在内室间的我。但我知道他不过瞧了我两眼、目光就又落在了我膝前躺着的那把太刀上。比起我的面孔,还是名刀山姥切更能证明我的身份。

&ep;&ep;“时候不早了,今日且安排他先下去休息吧?”

&ep;&ep;我目不斜视地跪在这骏府城的本丸,直到座上的瑞春殿先开了口,今川纯信也随之展眉解颐,并叫他的近臣替我整顿今晚的落脚处。

&ep;&ep;“孩子,快过来。”

&ep;&ep;瑞春殿没让我走,她将我唤至身旁,近距离打量起我的面容来。尽管事前歇息了一段时日,但我曾在那样的雪夜中策马狂奔,到此时仍是浑身各处都挂着轻微冻伤、满面征尘的模样。

&ep;&ep;“你父亲当年执意要将你送到乡下,我曾连发多封信件极力反对,没成想他当日的决定反倒救了你一命。若是他没将你送到足柄,我们姑侄俩定已是阴阳两隔了。”

&ep;&ep;还没说两句,面前的贵妇人便泫然泣下。此情此景令我也感伤起时事,但我知道现在的我只能隐忍不言。

&ep;&ep;“殿下,这孩子尚未元服,之后就在这骏府替他置办吧?”

&ep;&ep;“这事好说,只是这孩子的身份……”

&ep;&ep;待我被近侍领着退出本丸,内室中的今川氏夫妇仍在交谈当中。不知今川纯信会如何处置我,我与她的正室的确有着亲缘关系,但多年未见难免隔膜倍增。如今我的家族亦被奸人所灭,于纯信而言是彻底失去了一位强大的盟友。即使他日后对我好生相待并招入麾下,单凭我的力量也不足以填补他缺失的臂膀。

&ep;&ep;一切还有待今川氏定夺。眼下我暂且宿在了骏府城中,到了黄昏时分,侍者送来了饭和一些用作宵夜的冷食。我开了窗坐在屋中极目远眺,即将隐没在地底的落日余晖灿烂得像佛像上的金身,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下町也正张罗起沿街的灯火来。这时待在城里的我远离地面,便仿佛身处于碧瓦朱檐的空中楼阁。

&ep;&ep;这番形容其实并无夸大之处。骏府城的确是座豪城,被称作东海霸主的今川氏也比其他大名更有经营领地的本事。

&ep;&ep;然而这里终究不是我的故土,我的故乡已无处可觅。

&ep;&ep;前几日我宿在相模的丸山城,今日又是在骏府昌亭旅食,这两地城主的招待都使我惶惶不安的心得到片刻照拂。只是我已是丧失主君的流浪武士,还是个舍弃众人独自出逃的失格者。

&ep;&ep;“鹤若殿下,夫人怕您畏寒,特地叫我送来一床棉被,已放在您的居室门外了。”

&ep;&ep;作为我姑母的瑞春殿大约是真心疼惜我,尽管她在端详过我的面孔后仍然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ep;&ep;鹤若,我现在的名字是鹤若。

&ep;&ep;小田原城陷落的那一晚,乘马躲进山中暂避的我其后连夜赶到了丸山城。我本应该第一时间就求助于邻国的骏河,但当时的我还无法完全相信今川氏不是剿灭北条家的幕后黑手。北条家的覆灭太过突然、又过于迅速了。能使百年的基业在顷刻间就毁于一旦,仅凭内奸的力量是办不到的。在这个背主求荣的武士身后必定还有一个强势的真凶。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唯一能全盘托付的对象就只剩下身在丸山城、正与家人共度元夕的成田氏贺大人。

&ep;&ep;知命之年的成田氏贺曾带兵直闯虎穴、救出家主大人,一度成为北条家第一大功臣。可他却无心授受封地与赏赐,在立下汗马功劳的短短几月后便告老还乡、隐居在长子氏光的丸山城。

&ep;&ep;“公主殿下,您竟然还活着!”

&ep;&ep;满身泥泞的我拼命逃到了丸山城,成田父子对身为主君之妹的我施以殷切款待。但在相模国易主的情况下,这座孤立在两国交界处的城堡并不是安全之地。见我随身带着家传宝刀山姥切,成田大人也甚是意外。我父亲死前没把刀传给任何人,而是藏在了城中,如果不是小田原城遭了难,这柄宝刀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但我却要用这象征着家族荣耀的太刀诛贼讨奸,我要以血洗血、让挡在我复仇之路上的阻碍者身首异处。

&ep;&ep;这第一个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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