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风凉话谁都会说,只是这事一牵扯到自己身上,谁都没法儿再发慈悲。

&ep;&ep;顾良舟也是如此。

&ep;&ep;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就这么着挺好的。”

&ep;&ep;“那就少废话。”

&ep;&ep;我从镜柜的抽屉里拿了张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手,又抬头看向他,“你还不走?”

&ep;&ep;“我为什么要走。”顾良舟扬着下巴,说得理直气壮。

&ep;&ep;我轻笑:“方才叫你来,是想套了车即刻便走,现下天色将晚,本尊打算明日再启程,你还不走,是要在谢府里过夜不成。”

&ep;&ep;顾良舟眉尾轻抬,“也不是不成。”

&ep;&ep;“快滚。”我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ep;&ep;顾良舟一把掀开了桌布,指着昏睡的萧何叫道:“合着我过来,就是来替你给这傻子喂食的?”

&ep;&ep;我耸肩,无辜道:“本尊并未逼你啊。”

&ep;&ep;顾良舟气得咬牙,却在看见我拿了白玉狼毫把玩时消了气焰,撂下了句狠话便灰溜溜走了。

&ep;&ep;哦,他放的狠话也不过是明日再来。

&ep;&ep;幼稚得很。

&ep;&ep;目送着顾良舟出门,那支染血的毛笔还被我攥在手里。

&ep;&ep;我捻着笔,沾好了墨,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ep;&ep;我未取信笺,只将字条折好了,握在手心里便出了门。

&ep;&ep;我叫了阿清来,将字条交给他,叫他往凤阳驿走一遭。

&ep;&ep;阿清笑呵呵地问我是不是要送到那位温姓公子的手里头,我不言,他却是一脸看破天机的模样,将字条放在怀里揣牢了,扭身出了府。

&ep;&ep;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轻轻叹了口气。

&ep;&ep;今夜,哪方人来?

&ep;&ep;……

&ep;&ep;那信送去了,来的却不是温喻之,反而是那个姓黎的。

&ep;&ep;天色已深,彼时的我正坐在屋脊上喝酒,见是他来,倒也不觉稀奇。

&ep;&ep;我递了一坛梨子酿给他,扫到他手臂上的药布时,略顿住了手。

&ep;&ep;“你可能喝酒?”

&ep;&ep;“不碍事。”

&ep;&ep;他温声说着,接了我手里的坛子。

&ep;&ep;我点点头,不再看他,只仰着头细看天上那轮白惨惨的月亮。

&ep;&ep;黎楚川坐在我身侧一尺远的地方,与我一般赏月。

&ep;&ep;我灌了几口酒,暖了身子,哑了嗓子,才再度开口:“温喻之说的,可是真的?”

&ep;&ep;“半真半假。”黎楚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ep;&ep;我偏头看向他:“何真何假?”

&ep;&ep;黎楚川也扭过头来看我,“我们受制于人是真,他被蒙蔽是假。”

&ep;&ep;“他是怕事情败露了不好收场,才对你起了杀心。”

&ep;&ep;得,这互相拆台子的毛病还是没改。

&ep;&ep;我闷闷地笑,又吞了一口酒,才止住笑声。

&ep;&ep;我问:“那你呢?你隔岸观火,作壁上观又是真是假?”

&ep;&ep;黎楚川圈在坛口上的手蓦然收紧了,用力到骨节发白。

&ep;&ep;一切皆明了,何须再言。

&ep;&ep;我讽刺一笑,扭开脸,不再分给他半个眼神。

&ep;&ep;许是因为坐在风口上,我觉得浑身冷得厉害,唯有大口大口灌着烈酒,才能好受些。

&ep;&ep;一坛酒很快就喝空了。

&ep;&ep;我手一松,它便咕噜咕噜的滚下去,掉在院里头摔个粉碎。

&ep;&ep;我喘出一口香甜的酒气,说:“你鬼心思多,知不知道本尊今日叫你来是干什么。”

&ep;&ep;“不知。”黎楚川的嘴唇被酒液润得晶亮,显得愈发的红。

&ep;&ep;瞧着那抹艳色,我轻轻地笑。

&ep;&ep;我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就像狗一样蹭了过来。

&ep;&ep;我拿过他手里的酒坛,将剩下的小半坛酒都倒在了他头上。

&ep;&ep;酒水汩汩落下来,湿了他的玉冠,也湿了他的衣裳,他却坐得极稳当,半点都没躲,那双映着月光的眸子紧凝着我。

&ep;&ep;我倒是满意他这乖顺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脸颊,低道:“今日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告诉你们,好日子到头了,本尊的刀要落下来了。”

&ep;&ep;黎楚川神色淡淡,甚至还笑了。

&ep;&ep;“尊主开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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