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待一切回归平静之后,宗子凡在一片瓦砾中挣扎着站起身来,甩了甩头上的尘土,使劲抹了一把满是泥巴的脸,这才睁眼打量这个世界——

世界变了样,似乎被摧毁了一般。

残肢、断臂、血流、尚有热气儿的头颅………………

院中的青石板面被齐齐掀开,卷席一般褪去了一层地皮,露出新鲜的泥土来……

好像,整个世界都沉睡了。悄无声息,万籁俱寂,清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院墙角的老树被连根拔起,高墙坍塌,断壁残垣,七零八落地躺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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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毁了,都没有了。

只有一样——只有玉泉宫的书房,完好无损的静静伫立在原地,一砖一瓦都没有受到影响,一分一毫都没有伤了它的模样…………

天边的夕阳渐入西山,暮霭沉沉。晚霞在天边蔓延,如一片一片的花儿一般,开得如此妖娆、盛情难却。

子凡眼眶有些发胀,他闭了眼,深呼吸一下,心中所想,部了然。

不用再怀疑了,这就是了…………这样的绝顶神功,世间只此一家,独一无二,自师父莫求傲去世以后,它也随之失传,今日重现江湖,不是“游龙回升”还会是什么?

…………………………

风不醉就站在不远处,白袂翻飞,如一片洁白的云朵。

他好看的笑容不减当初,依然笑得一脸和煦,仿佛,方才的天翻地覆与他无关一样。

子凡静静看着他,许久,忽然也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战,相视而笑。

往事皆是过眼烟云,在此刻都被重新翻出来,如一坛陈年老窖,一开瓶塞,醉了多少故人………………

宗子凡笑着,由最初的轻笑逐渐变成了大笑,直到眼角泛起了水光。

风不醉浅浅笑着,眼睛却渐渐被一层烟雾阻挡…………

子凡走过去,风不醉走过来。

二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的那样紧,那样有气魄。

突然,子凡猛地推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拳打在他肩胛上,语气兴奋之中带有薄薄的恼怒——

“死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呀!”

风不醉一愣,随即也还他一拳,笑容变得君子般坦荡——

“不放心你一人挑大梁,便勉为其难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宗子凡仰天大笑两声,双手紧握住风不醉的双手,就如多年前那般,握着他的手,看着世间春日阳光。

“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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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如豆,在这样安静的夜晚轻轻摇曳。

庭院内,早已没了曾经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倒更显寂寥荒冷了——时间过的好快,入秋、中秋、深秋、初冬……至今,竟已经完是冬季的景象了。

嗯,还是要等到下点小雪才好,那才是真正的有了冬天的味道呢!

榆槿树下的圆桌旁,两个男人还在嘻嘻哈哈之中推杯换盏。

酒坛子横七竖八地滚了一地,昏黄的灯笼挂在上面光秃秃的树枝上,犹如寂寞如海的沙漠中开了一朵忘川花。

是的,忘川花。

再次重逢,恍如隔世,就好像走了一遭黄泉路,喝了一回忘川水,看了一眼忘川花,听了一曲忘川谣………………

物是人非事事休,从没想过会再见,虽然日日渴望;更无从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邂逅。

今非昨,今人非故人。

那些遥远的、被尘封了多时早已布满尘埃的往昔,顷刻间被记忆之闸轻轻挑开,洪水般呼啸翻腾着源源不断的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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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年仅十四岁的宗子凡,只身背着一个破旧的碎花包袱,一路打听着来到了玉泉宫。

玉泉宫老宫主莫求傲在看到这个倔强的孩子时,久经江湖风雨冲洗而日渐沧桑的心,忽然间又重生鲜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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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告诉我,你家在哪里?为何一路奔着玉泉宫来了呢?”当时就是在这个庭院里,莫求傲就坐在这棵榆槿树下的石凳上,刚满四岁的小女儿莫紫霞扎在父亲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眼前长跪不起的宗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