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的转述给了仲天鹰。在得知余虎已经潜伏进了敌军营寨中后,仲天鹰顿时大喜过望。随后立刻击鼓升帐,聚齐所有兵将,准备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得到命令的五百余将士不情不愿的汇聚在了城中的废弃校场上,或是冷笑、或是冷漠的望着那个站在台上的仲天鹰,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这倒也正常,身为草原上最为骁勇的契丹儿郎,他们所崇拜的是类似于拓跋雄和霍幽那般的天神人物,而并非是……区区一介宋人降将!

侮辱,简直是一种天大的侮辱!什么时候开始,软弱无能的羊羔也配领导草原上的雄鹰了?要不是这次任务乃为明决公亲自下达,老子们才懒得来这儿玩过家家呢!

“仲将军,弟兄们都已叫来了。末将刚刚点过人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请将军训话!”

黄昏之下,苦驼王率先打破了沉默。说来可笑,这在场的所有人里,他反倒是最期待仲天鹰可以击败唐军的人。当然,这倒不是他有多相信仲天鹰或者有多忠诚,实在是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啊。

响应复兴大唐,又临阵叛变投敌,最后还私杀盟友公羊陌,这一条又一条血淋淋的大罪,已经足够唐军把他给扒皮抽筋百十来回了。若是不选择相信仲天鹰,那他还能选择什么?

“嗯,很好。”仲天鹰微微颔首,随即拿眼扫了一圈那些个面目冷淡的骄兵悍将们,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诸位,早在先前,余虎将军就应该通知你们了吧,我们已经被唐军给包围了。”

“我知道,诸位现在心里一定是在痛骂我仲某人。比如不尽早带大家离开啊,又比如不配做大家的将军啊,等等等等。对此,我不做反驳,因为没有提前安排哨骑巡逻,确实是我的失责。所以对于大家心里的那些骂声,我就不去追究了。”

说到这儿,仲天鹰刻意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纵然诸位在心里把我仲某人骂出了花,也无法解决眼下的困境。所以,我才在这儿紧急集合了所有人,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来向大家说一下我的破局想法。或者说是……一起活下去的办法。”

“战局其实已经很明朗了,敌强我弱。所以本将军先让余虎出城诈降,示以弱势,好来麻痹敌军的警惕心。而我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在今夜!在敌军都以为万事太平、躲在军帐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杀出城去,用火光将他们部送下黄泉!!!”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在场不少沙场宿将们的兴趣,但还是有一些人持怀疑的态度,显然是不放心仲天鹰的能力。对此,仲天鹰没有犹豫,当即猛地上前一步,一改先前的温和模样,恶狠狠地的低声吼道:“将士们!我仲天鹰是降将不假,但在此之前,我首先是一个将军!何为合格的将军?就是要尊重战争,以及带着麾下将士活着赢得胜利!”

“现在,都他妈的拎起自己的耳朵听好了!告诉你们,我仲天鹰一人,单枪匹马杀出重围其实不难。但既然明决公将你们交给了我,我就必须要把你们也平安带回去!现在,城外敌军已是毫无戒备之骄兵,而骄兵,自古必败!”

“我不强求各位能在这么短短一点的时间内就完服从于我,但请你们至少要珍惜一下自己的荣誉!曾经个个驰骋草原的英雄儿郎,现在就要屈辱的死在一座小城里吗?!你们对得起身上的伤疤和战功,对得起明决公待你们的恩情吗?!”

“好了,该说的其实就这么多。今夜出城袭营,计划已定,愿意随我的留在原地;不愿意的,就可以先行离开了!但在离开之前,得先脱下你们的战甲,交出你们的武器。弯下你们的膝盖,换上百姓的衣服,找个角落苟且偷生到最后一刻吧。等我们出城杀敌的时候,是留在盐州还是趁乱逃走,就都由你们自己了。”

声如洪钟,气似天鸿。只言片语之间,一股巨大的威慑力也正从仲天鹰身上冉冉升起,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回想起来,眼前这个面庞坚毅的男人,曾经也是连踹数营、堪称世间一流的猛将啊!只不过在拓跋雄与霍幽的光芒之下,他才显得没有那么耀眼罢了。

不知不觉间,现场的氛围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出于身处绝境的无奈,又或许是出于对仲天鹰刚刚那一番破局计策的认可,总之,那些个骄兵悍将们总算收起了对前者的轻蔑之心,转而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的沉默当中。

沉默,沉默,无边的沉默。没有慷慨激昂的回应,但仲天鹰还是欣慰的笑了。他跟在拓跋雄的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自然十分清楚,这份沉默,正是眼前这群如虎如狼的勇士们即将露出獠牙的征兆。家犬狂吠但无有危害,恶狼寡言却精通杀人。毫无疑问的,从他们闭上嘴巴的那一刻起,就已代表着、他们准备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了。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退出的,那就这么定了!”仲天鹰猛地抽出佩剑,在空中重重的划过一道弧线,神色狰狞的下令道,“军听令!厉兵秣马,三更出发!咱们要让城外那些自诩为大国王师的白痴们好好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战争!!!”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