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所在。母亲也没想到她一再威胁我的东西,竟然变成我好奇并想一探究竟的所在,不由得哭笑不得。在我再三的恳求下,母亲勉强同意我去,她也知道,我想干的事情,一旦形成想法了,早晚会去干,不加节制,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大事情,比如说上次离家出走……堵莫如疏,干脆叫父亲带我去一趟,特别要求,看看就回。还问姐姐去不。他们自然没有兴趣,也只有我和父亲去。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身雪白警服挎着手枪的父亲,骑着自行车搭着穿得干干净净的我前往达拉村。父亲此行也是有工作任务的,因为上周发生了一场泥石流,虽然不大,但是进出达拉村的村道中断了,现在过了一个多星期了,去看看灾情,顺便巡查达拉村的社会治安。

因为泥石流,很多地方都还没有恢复,有的地方,还需要父亲将自行车扛在肩上,小心翼翼地牵我从泥汤里经过。还有的陡坡只有推上去。然后经过一段有无数干的稀的大团牛粪的青石板路,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和多少人,才能把青石板路磨得如此光滑。路边是木板和杉杆做的栅栏,被太阳晒成了银灰色,延伸到每一户家里。栅栏里是不断试图攻击陌生人的大狗,发出低沉凶猛吠声,铁链拖得哗哗哗的响。

父亲说:快到了。

我心里莫名兴奋起来,兴奋之中还夹杂着几分害怕,把父亲的衣角拉得紧紧的,生怕把我扔下。

到了达拉村,一群小孩围上来,看来父亲已经习惯并非常享受被人目光追逐的过程,特别是一身白色警服带枪的人,在当地几乎是被视为神一般的存在。我和父亲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走。父亲很自然地和前来迎接的吴勇村长打着招呼。

波儿来了。吴勇居然也认识我,看来父亲跟他提起过我。

吴勇是来邀请父亲去他家喝酒,一边走一边和父亲调侃:你们又砍了我们多少木头?

父亲说:这话我不爱听,森林是国家资源,是全国人民的,为祖国三线建设服务。

吴勇说:本来是我们的啊,怎么变成了大家的呢?成都的锦江宾馆和万岁展览馆是用我们的木头修的,可对我们免费开放了吗?铁路用了大量的枕木,可我们去坐火车能免费了吗?

吴勇是远近闻名的能人,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可那张嘴巴却不会拐弯弯,更不会饶人,不然都被选拔到县上当干部了。

这不是一回事啊。父亲显然语塞。

吴勇说:山上羊多,城里人多,河里漂木多,什么东西一多了就不值钱了。不是国家,不是你们,我们也没那本事把满山的木头换成钱,当然也同时把青山绿水换成了泥石流。你别紧张,我是党员,这点起码的觉悟是有的,啥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父亲说:就你会说,如果本地干部都有你的水平,也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吴勇说:你是不是森工干部水平最低的哦,一天不务正业,就跟我们打搅搅,还是个烂酒鬼!

父亲和吴勇就这样相互攻击中形成的奇怪的友谊,外人一定非常不理解,甚至认为他们会打起来,会导致严重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