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康帝视线灼灼发亮,其中有期许,也有着包括仇恨在内的诸多复杂情绪。

是的,杀母之仇,焉能相忘。

兄弟俩彼此就那么对视了一会儿,荣肃的呼吸开始越发急促起来,六郎还在襁褓里,小小的,抱起来轻得像是一片羽毛,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怒极,以至于拔出剑来,横在那钦天监的颈上。广平王一字一顿道:“有本事,你再将话重复一遍,本王没听清。”

德康帝忽就抚掌大笑,笑得眼泪都止不住。

“朕本以为王兄就是铁面无私的人物,没想到啊……在江山社稷面前,你不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不一样。”荣肃道,“你怎么能听信这种神官的胡言乱语。”

可无论他说什么,德康帝始终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是洞悉了什么,面上唯余冷笑。

“哥哥。”他陡然换了称谓,就和小时候一样,“是不是在你眼中,朕和母后都是无可救药的,只有你能当那个大义灭亲的英雄,我们就活该被踩在脚底下。”

这个话,荣肃当时没法回答,现如今,倒是慢慢想明白了。

德康帝终究还是在怨恨,甚至在鄙夷他的虚伪。

“小六……”世子喃喃,坐得笔直,有些不甘心地问,“就因为这个,父王才不待见他吗?”

“不,不是……”广平王声音苍凉,“我恰恰,是为了保护好他。我也是后来才得知,那个钦天监并非信口胡诌,他也是通过观天象测星位,预言到有祸星降世,随后才告知了皇上。起初我也不信,所以也找过很多人测算,结果皆是如此……”

“这些毕竟是神鬼之事,当不得真。”世子有些激动,“小六性子虽然桀骜,可本质上是个好孩子……”

“是啊,是个好孩子。”广平王也感慨,“我也知道他从没做过什么坏事,我从未对他有过偏见。你们这些孩子当中,只有小六样貌性格都随我……而我,确实是做了许许多多,大逆不道之事,就只为了卫我心中之道……”

他没再说下去,笑容苦涩,心里也衡量不清这些到底值不值得。

“小六也会如此吗?”

眼下形势太紧,德康帝已经立稳脚跟,那是荣肃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原本会以为,幼弟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

为这锦绣皇权,做一点小小牺牲而已。

他选择放权,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向德康帝认错和妥协,是自己赎罪的一种方式。

可真当屠刀悬停在整个广平王府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竟是那么自私。

他的妻子儿女,就是他的一切,无论如何,都不能牺牲他们。

至于小六,虽然他有在刻意放任,似乎就是让皇帝看着,他已经将幼子养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但实际上他早就特地拜托了年少时就结交的碧心道人,那是一个真正的高人,若不是隐居避世,当真算得上大楚武学造诣上的集大成者。广平王安排让他与荣嘉偶遇,两人结成师徒。那些该教的东西,武功,兵法,碧心道人都已经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

“我给你一半虎符,用意何在,你能明白吗?”广平王讲完这一切,拿着期许的目光,看着长子。

“明白。”世子荣章默了一会儿,回答道,“父王,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小六的。若皇上不仁,一定要追究此事,我自然也会尽我所能,护王府安然无恙。”

“你能有此觉悟,我很放心。”广平王点点头,“其实宫中早有消息,皇上因服了太多丹药,这两年身体愈发不济。诸皇子如今已经蠢蠢欲动,都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我知道你如今同颂文太子走得近,可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甚至戏班子一事,未尝不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父王是怀疑……”

“没错,太子表面光风霁月,实际心机颇深。诸多皇子当中,也只有他最值得忌惮。”广平王顿了顿,最后又郑重提醒道,“阿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切记。”

荣章深深叩首,虽然他如今年有四十,但是父亲的洞察力与敏锐度,远在他之上,而父亲所说的话,他也从来不敢不听。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们都非常明确,就是冲着王府来的。

广平王又交代了一阵,主要是预想了皇家的下一步动作,两人一直聊至半夜,凉风吹得这个老人一直咳嗽。

他的手点在舆图某地,忍住喘意,道:“有件事情,还得你跑一趟,交给旁人去做,我不放心。”

“父王尽管交代,儿臣尽力去办。”

“我练兵多年,养兵千日,无非就是为王府寻求一个屏障。可我如今接到线报,我藏在鹿角山底下的那支近三千兵力的队伍统领姚盛似有反叛之心,正与北戎的某个商团秘密往来,此番我怕军心难稳,需要你去坐镇,调查严惩姚盛。”

“是。”世子应声,他其实早知道那都是父亲的人,姚盛他也认识,没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竟有投敌之嫌。

刚好世子也从原本的户部转到番邦的都护指挥使,从品阶上来说是个要员大官,但是那地方穷得鸟不拉屎,德康帝似乎是有意将他调离京城,还美名其曰是出于锻炼他的目的。

“鹿角山虽然不属于都护管辖范围内,但是你可以巡查为由,去到那里调查此事。另外,此行路上或许凶险,我已经调派了暗卫一路护送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世子面色严峻,听到父亲这么多,心头更是阴云笼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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