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见了梅韩漳,心里还记着他带着李桐去断桥边上寻人的事,心底微感不快,但面上却不显丝毫。

“梅大人这是?”

靖宁侯坐在主位,先一步解释道,“我们从宫里回来的。他早来了几日了,也不来说一声,我还是和他在殿前遇着的呢,一见他,倒把我狠狠惊了一通。”

陈氏落了座,问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叫他们先后都进宫去。

靖宁侯摇了摇头道,“边地近来不太平,把我们叫去商量一番。”

陈氏一惊,问,“边地?难道又有战事?”

靖宁侯道,“眼下是没有,日后便说不好了,不过京中肯定是无事的,你便同往日一样,不必忧心——也不要同别人传什么。”

陈氏急道,“怎么能不忧心,若有了战事,你岂不是又得——”

“好了好了,夫人,此事还没有定论,你先沉住气,不要一早就着急上火的。”靖宁侯怕陈氏半月来频频受惊,身子还没好,一着急又出些什么毛病,便无奈将她打断。

陈氏显然已着急上了,连声叹了几句,道,“今年总也不太平,不好的事左一件右一件的,竟像是没个头了!”

靖宁侯问,“回来的路上,韩漳同我仔细说了嘉平侯府的事,如何,幼白怎样了?”

陈氏叹道,“正烧得厉害呢,大夫也来看了,说是受了凉,又许是受了惊吓,总之得等热度不再反复,慢慢退下去也就大好了。”

靖宁侯点点头,放下心来,转而又指着梅韩漳道,“天色已晚,夫人叫下人们把韩漳之前住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他在府上住几日——我与韩漳还有几句话说,你先去罢。”

陈氏在二人间往复看了一遭,什么也不说,站起身来便往门外去吩咐下人了。

陈氏走后,靖宁侯看了看下首坐着的梅韩漳,道,“我今日进宫,原不知所为何事,入了议事殿,见着了豫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到豫王对我说,说蓟州镇总兵梅韩漳大人偶然间见到了他,对他提起了边地不安一事,我才将将明白过来。”

他叹了一口气,“显文,我今日在殿上见你随着内官一步一步走过来,才知道,你从未把我当作过能与你交心的人,我于你是长辈,是官高一阶的大人,却不是值得托付的挚友。”

梅韩漳闻言蹙眉,随即看向靖宁侯,否认道,“怎会,大人!您当然是与我交心的挚友,我信任您,敬重您,愿将性命交给您手上,您若是信得过我,把您的性命托付给我,我也定然誓死护您周!”

靖宁侯遂问,“那你为何宁愿找豫王也不肯找我?”

梅韩漳一滞。

“豫王是什么人,他是皇室,是天子的血脉,只要陛下一日不下旨将皇位传给太子齐勰,他就是能与太子抗衡夺嫡之人。你去求他将此事告知于陛下,便是站到了太子的对面,来日,若太子得登大宝,他第一个容不下你。”靖宁侯叹了一口气。

梅韩漳静默半晌,道,“我与大人想的一样。我知道大人不想卷入帝位之争,这些年来也尽力不参与到太子一派中去,为此与太子势力并不融洽,此番情形,我若是求大人出面,岂不也是陷大人于不义。”

靖宁侯道,“你糊涂!我就算得罪了太子,但我是侯爵之身,我身上毕竟有着和先皇一同打江山的功,他即便恨我厌我,但始终动不得我!可你呢,谁能照拂你?来日太子随便按个什么罪名到你头上,你以为自己的命有多大!”

梅韩漳闻言笑笑,“我没想过这么多,就想着眼下的事,明日是福是祸我自然不清楚,但至少此刻心意明了,也不那么想要计较来日得失。”

“得失?你这是太年轻,太不把性命当回事了,待你再长几岁,有了家室,有了妻儿,便知凡事但求稳重,再棘手的难题,也总有更万的法子。”

“且你以为豫王是什么善人么,是,他虽是藩王,且只要太子活着,他便一辈子也只是藩王,可自古又有多少太子从始至终都稳稳坐着太子之位,最后如愿以偿成了这天下之主?藩王之野心最不容小觑,今日是你找他,他恐怕未必觉得麻烦,反倒利用你将了太子一军。可之后呢,太子和豫王不和是命中注定,不差这一次口舌之绊,太子即便做错了事,难道陛下会重重罚他么?他们之中,一人获利,一人也不曾失了什么,从头到尾,终究不过是你成了别人的眼中钉罢了。”

靖宁侯重重叹了一口气。

梅韩漳浅笑道,“我知道大人是忧心我,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得的,只是于我而言,却未必有什么万之策——且无论怎样,至少豫王帮了我,帮了蓟州一众将士,这便足够了。”

靖宁侯看了他一眼,瞧他温和乖顺的样子,依稀想起五年前梅韩漳的模样,不由唏嘘道,“显文,我此番话并非责怪你,只是想叫你明白,我知道你把我当作父亲一般爱戴,我也视你为亲子,但既是一家人,彼此间便不该如此弯弯绕绕,而应互相扶持,互相协力,你懂么?”

梅韩漳顿了顿,随即弯了弯唇角,点头道,“是,大人。”

靖宁侯深深看他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说,“你去罢,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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