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醒来时,骤雨已微,他发觉自己正背靠在一根较为纤细的树干上,抬头只见满目芳菲,编织成一柄偌大的伞。

他坐直身子,合欢树见他醒来微颤树冠,抖落一抹孤芳,他抬掌,花朵坠落在他的掌心。

那时小合欢花精也是才诞生不久,她尚不能控制自己在树形与人形之间切换自如,也不通人性,性格也没有那么开朗,见到生人还有些怯生生的。

那时的合欢,人如其名,合意欢畅,她虽还有一丝娇羞,有一点点胆怯,但她的生命确是满路阳光。

阿初是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有思想的生灵,那时的阿初还在培育期,他中途从天族设下的禁制中私逃出来,他还未习惯用双足行走,在方才那场大雨中,他不慎擦伤脚踝,合欢见他可怜,便以自己的树冠为伞,替他遮风挡雨。

“他接住了我的花朵,而不是把花朵打落,他可真是个温柔的……嗯,他是什么生灵呢?”

合欢看了看她的双腿,在心里猜想他应该是个人,但她又不敢问,她害怕她的第一次主动与生灵交流,会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阿初那时也不会说话,两人静默一会儿,合欢又抖落一个花朵儿。

阿初又抬起另一只手将花朵接住。

“他又接住了!他真的好温柔啊。”

合欢沉浸在这个抛接花朵的打招呼方式带来的快乐中,她接连又向他抛下好几个花朵儿,将他两只手都装满。

“他都接住了,一朵儿都没有落下!他好厉害啊!”

阿初哪里知道她是在表达友好,他那时还在心里感叹:“好可怜的小合欢花精,这么小就开始脱花?还是救救她吧。”

阿初站起身,以生疏的法门驱动自己的鲛珠,他半浮于空中,他的双腿逐渐幻化成一条长长的尾巴。

合欢被这绝美的场面震撼到,甚至都忘了继续抖落花瓣,在她牵扯如丝的目光中,美丽的长尾轻轻将她的树根圈住。

“他尾巴内卷的动作好温柔,他是在回应我?”

就在合欢以为自己得到回应的那一瞬间,她仿似忽然开窍,她不再以消耗自己花朵的方式以示友好,而是以幻术营造出飞花落红的景象。

原本半封闭的扇形花朵,在幻术营造的和煦微风中,全都舒展开来,似漫天柳絮翩然而下。

阿初仅以尾巴未稍轻轻柔柔地圈住树根,上半截尾巴连接着他的身子,灵动一绕,似常春藤般蜿蜒直上。

他一个下腰,身子向后倾,他将自己的身形稳定在半空中后,伸手轻抚上树枝。

他将手指空覆过树枝,一寸一寸地仔细寻找小合欢花精脱花的根结。

他寻了半天,最后寻到一处合欢的旧伤,他将手掌轻轻附在她旧伤患处,冰蓝色的光华星星点点丛生,自他掌下流转过整根树枝,又似轻烟袅袅,发散开来,与那淡粉色的落花雨逐渐融为一景。

“他治愈了困扰我多时的旧伤!他真是一条又温柔又强大的人鱼君!”

合欢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看他能在鱼形与人形间切换自如,就暂且给他取了“人鱼君”这个称呼。

初与君欢见,宛若旧时梦。

芳菲何所现,拾忆几世延。

那时的她,并不懂得何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已对这个治愈了她旧伤,并与她共赏这一树芳华的人鱼君产生了依恋。

她多想看到自己的花朵凝滞在半空,或是他的冰蓝色光芒停止流转,她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

“人鱼君……我是合欢花精,你可以叫我……合欢。”

那时的她还没有名字这个概念,但是她却想听他开口叫这个她还不知道应该被称之为名字的称呼,她也不知道该让他叫自己什么,就取了自己种族中的两个字。

阿初也没有名字,而且他在封闭培育期间只学过如何掌控自己的灵力,对于如何与生灵打交道,他比合欢更加一窍不通。

他将身子向前绕了一些,直面向他认为是正面的那面树干。

“墨客神使,他不过是个陪练者,天后说让他今后单成一族,不过是为避免外族说天族凉薄,才道出的敷衍之词罢了。你何须费心给他赐名?”

“他终究也算一个生灵,取名这事我并不擅长,就顺其自然吧。”

阿初忆得入神,这是他在封闭培育期间,唯一听到的两段完整对话,合欢见他不答,于是组织语言接着问:“你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也是第一次遇到其他生灵?”

她对阿初印象很好,她把胆也放大了些,话也说得越来越顺溜。

“你不知道你叫什么,我给你想一个吧。”

小合欢花树将一根树枝斜横在自己的树干前,做托腮状。

“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森林,也是第一个听我说话的生灵,我会永久记得你。我……我想叫你阿初。你也是第一次同生灵说话吧?你不会说话没关系,你要是喜欢我叫你阿初,你就点点头。点头,你会吗?就像这样,你看。”

她那时都已忘了,阿初还在给她愈合旧伤,她本不应该乱动的,她在给阿初做点头示范时,不小心就自己混乱了灵力,阴差阳错地就显回了人形来。

阿初反应极快,他撇了一眼她的身高,估摸着要是自己的尾巴继续圈着她,只怕要勒到她的脖梗,他立即松开卷尾,微一探身,揽住她的后背,带着她缓缓降落回地面。

“都怪我,总是控制不好我的灵力,我每次忽然变回人形,都会摔个开花。这一次好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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