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探索漫无目的,更辨别不清方向。

&ep;&ep;付云聪一直往前走,他走得很慢,时刻在观察周围的一切。可惜周围无论何时何处,都是空无一物的茫茫虚无。

&ep;&ep;某一天结束跋涉后,他听见头顶有嗡嗡震响。

&ep;&ep;一个巨大的、难以分辨男女的声音像磅礴大雨一样落下来。

&ep;&ep;声音问他:“如果给你机会,你能从空白中制造出什么?”

&ep;&ep;声音的主人有一双能轻易把付云聪捏死的大手。它们在高空中搅动,于是云出现了。巨大的、流光溢彩的鱼从云层中游过,那是付云聪第一次见到安流的幻影。

&ep;&ep;超出他理解和想象的巨大怪鱼滑过天空,被虚空吞噬一般消失了。

&ep;&ep;“声音告诉我,‘鸟笼’对笼主来说,是一个相信这里存在什么,就会出现什么的地方。”付云聪说,“信者自生。”

&ep;&ep;声音的主人为他演示了一个小小的把戏。

&ep;&ep;“我来想想……这样吧,周围并非空白,你正处在一个茧里。茧之外是你无法想象的世界,异族的野兽把茧看作美食,它们拼命要撕破茧,抓住你,吃了你。”

&ep;&ep;随着声音的讲述,周围白茫茫的一切果真为之一变。付云聪脚下一绊,摔倒了。他倒在白色的、软绵绵的东西上。低沉的嘶吼在白色的帐幕之外轰响,野兽尖锐的手爪压在包裹他的“茧”上,空间越来越小,那黑色的尖锐手似乎有几百几千只,纷纷朝付云聪压下来,近得付云聪能看到手爪上的血迹和黑色鳞片。

&ep;&ep;付云聪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但随即他想起了声音说过的话。

&ep;&ep;笼主相信这里存在什么,“鸟笼”就会出现什么。

&ep;&ep;付云聪对着距离自己不足半米的爪子和薄得几乎透明的茧说话了。

&ep;&ep;“一场很真实的电影。”

&ep;&ep;这句话一出,和语意相关的念头随着付云聪已有的生活体验,瞬间在他的意识里成形。

&ep;&ep;他不再被“茧”束缚,而是坐在一个影院里,戴着vr眼镜,正在沉浸式体验一部以天外生物为主角的电影。

&ep;&ep;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笑声,那人笑得喘不过气:“不错、不错!”

&ep;&ep;随即,声音的主人消失了。

&ep;&ep;柳英年听得完全呆住。

&ep;&ep;他甚至忘了要往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你是说……‘鸟笼’是由笼主的逻辑和体验撑起来的?”

&ep;&ep;“没错。”付云聪有些高兴,“你是第一个立刻就能理解我所说之话的人。”

&ep;&ep;“我毕竟是……”柳英年又打住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ep;&ep;余洲想起了姜笑说过的最危险的三类鸟笼,其中一类,是笼主为小孩儿或者病人的鸟笼。

&ep;&ep;小孩没有形成完整的、有逻辑的意识世界,年纪越小,他们越缺乏对世界万物的逻辑。而病人——尤其是精神病人——被病情困顿的思维将会让所在的“鸟笼”呈现出相当可怕的混沌。

&ep;&ep;余洲背脊一寒:他期待他们不会遇上这样的鸟笼。

&ep;&ep;“我可以在这里演示一次,信者自生。”付云聪说。

&ep;&ep;鱼干来劲了:“我要看电影。”

&ep;&ep;“不是电影,是真实存在的、我曾看过的一个东西。”付云聪抬头看天空。

&ep;&ep;被阴雨笼罩的天空中央,像裂开一样露出了一线湛蓝。那一点儿湛蓝浓得如同颜料,很快把阴云染色。蓝色的范围越来越大,从蓝色中有什么更灿烂的东西钻了出来。

&ep;&ep;“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付云聪说,“但我想,它应该很喜欢云海,就像真正的鱼要在水里生存一样。它此时此刻就在我的头顶上。它来了。”

&ep;&ep;他描述着,像说服自己,和说服眼前的人。

&ep;&ep;临江中学范围内,雨消失了。在晴朗的蓝色天空中,一条巨大的、灿烂的鱼穿过肥皂泡一样幻动的光线,在阳光和空气中舞动它长而飘逸的鱼鳍。

&ep;&ep;它的鱼鳍轻得像纱帐,在一瞬间让余洲想起了海中浮游的水母。

&ep;&ep;但它比水母更大、更沉重。它在临江中学上空盘旋,日光洒在它的皮肤上,折射、散射,幻化成七彩的光线。

&ep;&ep;“我见到的它是幻象。”付云聪说,“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幻象的幻象。”

&ep;&ep;他低头看趴在余洲头顶发愣的鱼干。

&ep;&ep;“你跟它很像,就是小了一点。你们都有一个角。”付云聪比划着,温柔地说,“你长大了也会变得这么漂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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