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壕爬出来的革命情谊,有过命的交情。像关照一下世侄女的这等小事,根本无需多言,只要稍点一句,高毅生就会自觉做到。

&ep;&ep;“是啊,留下来!我烧几样上海菜给你吃。”陆蘅芝和林蔓聊得投缘,破天荒的,很少进厨房的她心血来潮,忽然想亲自下厨来招待林蔓。

&ep;&ep;高毅生不禁有些吃味:“你婶子上海菜可烧的一绝,我都很少吃到呢!”

&ep;&ep;林蔓盈盈地笑,甜声说道:“是吗,那我可真有口福了。”

&ep;&ep;“九姐,中饭不用准备了,我来做。”陆蘅芝朝厨房喊了一嗓。

&ep;&ep;九姐是最先给林蔓开门的妇人,高毅生老家的远房亲戚。

&ep;&ep;九姐立刻让出了厨房给陆蘅芝。

&ep;&ep;陆蘅芝找出了条围裙系在腰间。围裙很精致,白底布面绣着红梅,不同于供销社里买的粗品。

&ep;&ep;浆小排,腌鱼,改刀五花肉……

&ep;&ep;陆蘅芝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林蔓也不闲着,主动上前给打下手。

&ep;&ep;咚咚咚~~~

&ep;&ep;外面传来敲门声,九姐小步跑出去开门。

&ep;&ep;几个或带眼镜、或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来。林蔓在厨房里切葱拍蒜,隐约听见他们熟络地喊高厂长“老高”。

&ep;&ep;“他们都是厂领导班子的同事。那个戴眼镜的是党/委邓书记,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是工会主席……”每进门一个人,陆蘅芝都底声对林蔓介绍。

&ep;&ep;不多一会儿,客厅的沙发上坐满了人。林蔓偶然撇头看向那里。沙发上的人除了高毅生以外,无不在吞云吐雾。

&ep;&ep;高毅生不抽烟,只偶尔端起杯子抿一口茶。碰上聊到激动人心的地方,其他人都慷慨激昂,唯有高毅生目光锐利,轻扬唇角,表情始终淡淡的。

&ep;&ep;每次有人进门,林蔓都会抻头去看,看看是不是林志明来了。林志明一直没有出现,她不禁有些失望。

&ep;&ep;难道他今天不会来?还是冯爱敏说他周周都来,只是夸大的说辞?

&ep;&ep;饭菜烧好后,原先在客厅聊天的人,又转战餐厅。

&ep;&ep;九姐摆菜上桌。陆蘅芝让林蔓坐在身边。

&ep;&ep;高毅生简单地向众人介绍林蔓,说是自己的世侄女。接着,他与众人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聊下去。

&ep;&ep;男人们谈话的内容多和工作有关。陆蘅芝觉得枯燥乏味,吃完了饭,不多做逗留,直接拉着林蔓进书房继续闲聊。

&ep;&ep;坐在书房里,林蔓一面与陆蘅芝说话,一面留意屋外的动静。

&ep;&ep;过了下午2点,男人们终于酒足饭饱,九姐收拾碗筷进厨房,五钢厂的领导们再又回到客厅。简单地定妥了之前商议之后,他们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ep;&ep;一起征战过的同袍们,谁升了,谁降了,剩下的,就全是七零八碎的闲话了。

&ep;&ep;陆蘅芝给林蔓泡了杯茶。茶叶是娘家带的,不比现在人常喝的茶沫子,色泽褐红明亮,竟是道地的普洱。

&ep;&ep;林蔓浅尝了一口,茶味爽滑甘甜,顿时消解了午饭的油腻。

&ep;&ep;“侬到江城来了多少辰光了(你来江城多久了)?”没人的时候,陆蘅芝喜欢对林蔓说上海话。

&ep;&ep;林蔓亦以上海话回道:“大概一额礼拜(大约一个星期)。”

&ep;&ep;说话的间隙,林蔓环视陆蘅芝的书房。

&ep;&ep;和外间简朴的家居装饰大不同,书房里布置得古色古香。

&ep;&ep;金丝楠的书架,黄花梨的桌,透雕六螭捧寿纹的玫瑰椅,摆各种小器的多宝格……

&ep;&ep;林蔓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书架上那清一色的明清孤本书籍,其中的一套,像极了宋刻版的资治通鉴。这一版本的资治通鉴在后世,可算是价值连城。

&ep;&ep;恍惚间,林蔓错觉自己置身于另一世界。吴侬软语,发黄的月历牌,昏黄的汽灯,穿旗袍的太太小姐们,仙乐斯舞厅的靡靡之音。老上海的浓浓风情扑面而来,呼之欲出。偶然听见外间响起的爽朗北方话,她方记起原来炮火早已轰打进来,炸得一切支离破碎,刚才的美妙景象,不过是茶香萦绕,幻化出浮生一梦罢了。

&ep;&ep;林蔓等到将近傍晚,林志明才姗姗来迟。

&ep;&ep;他没有进屋,九姐直接指挥他在院子里干活。冬天之前,高毅生家需要挖个存菜用的地窖。他主动揽来了这活。一进院子,他话不多,立刻脱下外衣,挥锹抡铲地干起来。

&ep;&ep;高毅生和同僚们的聚会接近尾声。林蔓看准了众人起身离开的当儿,也向陆蘅芝告别,走在了大家的后面。

&ep;&ep;“小蔓,有空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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