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跟他过日子可不容易,他绝不肯为旁人花一分钱,潘二娘多吃一口,他都要嫌弃,有什么好的,要么他自己吃,要么留着傻儿子吃,他年纪大了,想再生一个也有心无力,可不得把自家独苗养好了?

&ep;&ep;至于潘二娘,那不是老婆,是外人。

&ep;&ep;老丁家有一个柜子,专门放米面粮油,柜子上有锁,钥匙他随身带着,只有煮饭的时候,才亲自开了锁,称好要用的米面交给潘二娘,还时时到厨房巡视,以免她偷吃。

&ep;&ep;老丁父子吃的与潘二娘不同,潘二娘吃的那种面,就是做窝窝头送到码头上的那种面,里面全是硌牙的砂子,有时甚至还是生了虫的陈面。

&ep;&ep;他们家是做馒头的,不缺面粉,可那些白面从来都是潘二娘吃不着的,就是要做店里卖的馒头,老丁都要亲自数了做出来的馒头个数,以防潘二娘私下昧了一个半个。

&ep;&ep;他已经抠出了境界,在这样一个人手底下,潘二娘做得多,吃得少,因为长期没吃肉,她有时闻着人家熬猪油的味儿,都想端着锅喝一口滚油,她是真的馋肉啊。

&ep;&ep;可她现在是个当娘的,既然是娘,便没法不顾着儿女,母性压倒了对肉的渴望,她用筷子夹下了鱼腮下最细嫩的一片,却没放到自己碗里,而是夹给了女儿,“好孩子,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ep;&ep;容真真又给她夹回去,“娘,你吃。”

&ep;&ep;潘二娘再夹回来,一筷子鱼肉,她们却互相推让,仿佛那是什么龙肝凤髓。

&ep;&ep;如是者再三,容真真无奈道:“再推下去,菜都冷了,你还是快吃吧,以后咱们又不缺肉吃。”

&ep;&ep;潘二娘不禁疑惑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ep;&ep;容真真没回答,只催促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她怕自己说了,她娘就无心吃饭了。

&ep;&ep;这顿饭吃得有点艰难,但容真真心里却很甜,潘二娘一块肉渣也要挑给她,一口汤也要让给她,这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娘疼爱着的,就算分开这么久,娘依然是她的娘。

&ep;&ep;等吃完了,潘二娘又问道:“你找我到底是要说什么呢?”

&ep;&ep;事到临头,容真真反而不敢轻易开口了,她踌躇半晌,才说出口:“娘,你愿不愿意离开现在的家,同我住在一起?”

&ep;&ep;她先前明明是很有信心的,觉得只要自己说了,娘一定会答应她,可话一出口,却忽然没什么底气了。

&ep;&ep;她有些慌张的为自己增添筹码:“我现在能挣钱了,能挣很多钱,可以养得活一个家了。”

&ep;&ep;容真真说着,把剪下来的报纸和报社汇来的钱票拿了出来,期待的递给她娘,“你看,你看,我能挣钱了。”

&ep;&ep;潘二娘认不得字,只认得钱票,她看看票子,又看看报纸,有些尴尬道:“福姐儿,你是知道的,娘认不得字……”

&ep;&ep;容真真这才反应过来,娘不仅认不得字,也不识数,所以看着那张钱票,才没什么反应。

&ep;&ep;“娘,这报纸上是我投的稿子,钱票是我的稿费,前后两次加起来一共六十元。”

&ep;&ep;潘二娘大大的吃了一惊:“啊呀,怎么这么多?”

&ep;&ep;容真真解释道:“我前一次投稿,千字一块五,投了三万多字,一共有四十八块,后一次写得好些,千字三块,有十二块,所以有这么多。”

&ep;&ep;潘二娘惊呆了,她喃喃道:“我的儿,你如今出息了。”

&ep;&ep;恍惚片刻,她几乎是双手将那一叠剪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捧起来,像捧着什么圣物一般,且笑且哭:“儿啊,你出息了,你写的字能见报了。”

&ep;&ep;一滴大大的眼泪砸在报纸上,她慌忙伸手去擦,眼泪却把报纸打湿了,晕染开一片水渍。

&ep;&ep;潘二娘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惊慌失措道:“福姐儿,你快收起来吧,都是娘不好,把你的字打湿了。”

&ep;&ep;容真真宽慰她:“没事,只是一张报纸,就是烧了也没关系。”

&ep;&ep;“这怎么好,这怎么好?”潘二娘不安道,“这里一千个字就值三块钱呢。”

&ep;&ep;容真真哭笑不得道:“再是值钱,一张报纸又值什么?若是弄坏了,再买一张也花费不了多少。”

&ep;&ep;潘二娘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极珍极爱的将一叠报纸包起来,口里说:“福姐儿写的字,不能坏。”

&ep;&ep;从始至终,她对容真真说的千字三块的文章没有半点怀疑,在她心里,她的女孩儿就是这么能干。

&ep;&ep;容真真再次道:“娘,你看,我能挣这么多钱了,你就跟我一起住吧,别留在丁家受苦了,你给他们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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