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顾公子呀。”白婉宁已经习惯了祖母转头就忘事。

&ep;&ep;“顾……?”白老太太一下变得激动,“顾家来人了?阿斋呢?阿斋来了没?我好久没见他了!”

&ep;&ep;白婉宁不好意思直呼顾琢斋的小名,玉溆机灵地接过话,“老太太,你看屏风后面站着的不就是吗?”

&ep;&ep;白劳太太闻言喜笑颜开,“那孩子在外面站着干嘛呀?快叫进来!说了多少次,来我这儿不必讲那些繁文缛节。”

&ep;&ep;玉溆答应一声,推开屏风,顾琢斋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鼻头骤然一酸,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ep;&ep;“老太太……”他想要说点什么吉祥话,却忍不住哽咽。

&ep;&ep;“别说了,那些话我都听腻了。阿斋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白老太太打断他,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

&ep;&ep;顾琢斋垂手走到白老太太跟前,白老太太一把拉住他的手,亲热地问长问短。

&ep;&ep;顾琢斋已经七八年没见过老太太,在他的印象里,白老太太头发花白,发髻衣裳严整讲究,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在白家说一不二,极有威严。

&ep;&ep;现在她虽然穿得依旧富贵妥帖,但没了一点当年的精气神,整个人透出一股掩都掩不住的暮气。

&ep;&ep;“阿斋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白老太太觑着眼睛看他,用干枯瘦瘪的手摩挲他的脸颊,煞是心疼。

&ep;&ep;她和蔼地打趣,“怎么,你们顾家还能不给你吃饱饭啊?”

&ep;&ep;“老太太,我……”顾琢斋不知所措地抬头望向老眼昏花的老人。

&ep;&ep;白婉宁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顾琢斋不要逆着老人家的话说。白老太太五年前大病一场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两年来她说话颠三倒四,经常莫名提起十几年的旧事。

&ep;&ep;顾琢斋会意,勉强笑道:“您再好好看看,我结实得很,一点都不痩。”

&ep;&ep;“那就好,康健就好。”老太太笑呵呵地说着,一下像断了弦似的愣住。

&ep;&ep;顾琢斋慌忙看向白婉宁,白婉宁扶住老太太肩膀,柔声问道:“祖母?您是不是累了,要休息了?”

&ep;&ep;白老太太如梦方醒,一霎恢复了清明。

&ep;&ep;她看看白婉宁,又看看顾琢斋,眼中忽然泛起泪花,“我老了没有用,劝不住你爹。婉宁,苦了你啦!”

&ep;&ep;白婉宁意识到老太太在说什么,脸一下飞红。五年前白老爷见顾家重兴无望,执意要与顾琢斋退婚。白老太太坚决不同意,母子两大吵一架,隔天老太太就就病倒了。

&ep;&ep;白老太太将白婉宁和顾琢斋的手拉到一处,“阿斋,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们两个扮家酒,一天拜几回堂,也不知羞的?宁儿他爹是个糊涂人,你不要和他计较!”

&ep;&ep;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

&ep;&ep;“只要你把花轿抬过来,我就把宁儿嫁给你做媳妇!她爹要是敢拦,我打断他的腿!”

&ep;&ep;顾琢斋又是尴尬又是心酸,白婉宁羞得满脸通红,她见顾琢斋低着头不说话,眼睛一热,竟然想哭。

&ep;&ep;她缓缓抽回被顾琢斋覆着的手,温声道:“祖母,聊了这么久,您也乏了,不如休息休息,让顾公子去前厅赴宴?”

&ep;&ep;“啊,好。”白老太太面露倦色,疲乏得如快要燃尽的蜡烛。白婉宁伺候白老太太睡下,将顾琢斋送出门。

&ep;&ep;“顾公子,老太太听说百花图是你画的,开心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我把画展开她看。今天听到你要来,早上就吵着要我给她梳妆打扮。”白婉宁说着笑了起来,“老小老小,祖母的性子也是越来越像小孩了。”

&ep;&ep;两人走到院中,月轮初升,昏黄的烛影从门外照出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ep;&ep;今日白婉宁穿着身茜色衣裳,因为是白老太太的喜日,妆容便十分华丽雍容。她站在月影下,清丽的脸庞柔美姣好,一如当年的桃花。

&ep;&ep;顾家败落后卖了宅子交罚银,也不知顾园里那株桃花还在不在,还有没有开花。

&ep;&ep;顾琢斋心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将手中的礼盒交给白婉宁,白婉宁连忙推拒。

&ep;&ep;顾琢斋却是十分坚持,“婉宁,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ep;&ep;“是什么?”白婉宁推辞不多,只得接过礼盒。顾琢斋生活清贫,若是贵重的东西,她肯定不能收。

&ep;&ep;“是念珠。”顾琢斋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回答,“老太太信佛,我就去文峰寺给她老人家求来了这个念珠。”

&ep;&ep;希望佛祖能保佑老太太长命百岁,福泽延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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