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两人一路飞过群山峻岭,离小小的边陲之镇越来越远。苏芷北以为云景要带自己去见哪位高人,不禁发问:“师父,我们怎么朝着凡世的方向飞?”

&ep;&ep;“我以为你会想见他一面。”

&ep;&ep;云景没有说他是谁,苏芷北的表情却瞬间凝固。她最想见的,也最不敢见的,唯独那一人而已。

&ep;&ep;“其实……也没有很想……”这句话不知道是在欺骗她自己,亦或是连旁人都骗了去,“可能那家人生出来的孩子并不是他呢……”

&ep;&ep;话语越到后面越轻,仿佛是自我劝慰。因为害怕失望,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报以太大希望。

&ep;&ep;“我不知道。”云景回答她,“可能只有你亲眼见过,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陆明岚转世。无论如何,两世不同的经历总会创造出两个不一样的人。北北,你要接受这一现实。”

&ep;&ep;苏芷北低头看着脚下流云飞过,说不清心里是何种愁绪。

&ep;&ep;地面渐渐靠近,一座精致的小庭院出现在两人面前——是最典型的青瓦白墙,墙头堆满了雪,干枯的树枝仿佛其上冰冷的裂痕。里面往来仆从不多,端着乌木的盘子在廊间穿梭,像一只只偶然掠过的秋雁。

&ep;&ep;苏芷北隔着墙听到一阵萧瑟的埙声,似有人站在屋檐下吹奏。那是一首长相思,音调被拉长得舒缓而低沉,空灵仿佛九天渺远的琼宇,一呼一吸间的颤动都似连绵的波涛涌进北风呼啸的冬夜。

&ep;&ep;她被这埙声吸引住脚步,墙里的声音却忽然断了。

&ep;&ep;“公子怎么在这里吹埙,今日还搬琴出来吗?”甜美的女声问道。

&ep;&ep;“不了,今日天气冷,古琴弹不出调。”男子回答她,“把这埙也放回去,给我拿只手炉来吧。”

&ep;&ep;这声音苏芷北从未听过,或许不是陆明岚的声音。

&ep;&ep;云景拉起少女的手:“走吧,从正门进去看看。”

&ep;&ep;两人踩着一指深的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陆府大门走。

&ep;&ep;云景看着白茫茫的天地,手心中有另一人灼热的温度,突然就想停在这里,停在雪花飘落到他眼前的这一刻。

&ep;&ep;但陆府门口打扫积雪的小厮已经欢快地叫嚷起来:“云景真人来了!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和公子!”

&ep;&ep;一大群人闹哄哄地围上来,像一阵熏人的热气,吵得少女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两位老人比她二十年前刚来时沧桑了许多,但脸上温和的笑意仍然未变。

&ep;&ep;小厮道:“公子未曾想到今日会见客,正在更衣,请两位仙人稍等。”

&ep;&ep;云景道:“不必麻烦他到前堂来,你领着我徒弟去后院,让他们俩单独叙叙旧便好。”

&ep;&ep;苏芷北又被稀里糊涂地带往后院,直到在回廊里撞见一道苍竹色的身影,眼前重重烟云才突然被搅散,露出一副温润的眉眼。

&ep;&ep;“这就是随云景真人一道来的苏仙师吗?”陆明岚披着一件貂绒的素色斗篷,抱着手炉轻轻地问。

&ep;&ep;苏芷北身后的小厮答:“回公子,正是苏仙师。”

&ep;&ep;“幸会。”陆明岚微微显露出笑意,稍鞠一躬,礼仪得体。

&ep;&ep;这是一种以前的陆明岚从来不会使用的语气和动作。甚至他的眉眼,都不像原来那样飞扬跋扈,仿佛随时准备把整个永州闹翻了天似的。

&ep;&ep;这个陆明岚,他用着陆明岚的名字,却像一位真正的世家公子,温谦尔雅,正经疏离。

&ep;&ep;苏芷北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大的失望和酸楚:“幸会,陆公子……”

&ep;&ep;毕竟聚魂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叁十,失败才是最合理的结局。哪怕就算是成功了,这一世的陆明岚生活美满,再也不必如以前那般勾心斗角,性格自然是不一样了。

&ep;&ep;可是,她竟然还是怀念那个满嘴跑火车的陆明岚,怀念那个吃喝嫖赌臭名远扬的陆明岚,也只有那个陆明岚,曾在她平平无奇的生命里留下鲜活的痕迹。

&ep;&ep;“仙师随我到亭子里坐坐吗?”陆明岚邀请她。

&ep;&ep;苏芷北随意地点点头。

&ep;&ep;两人在湖心落座,少女忽地想起刚到陆家那会儿,第一场小宴也是在湖中心的。那会儿是夏天,现在却已经是冬天了。

&ep;&ep;陆明岚给她沏了一杯茶:“这是我自己做的腊梅花茶,水用的是初冬花蕊中扫下来的雪,味道很是不同。”

&ep;&ep;他过得很雅致,若上一世热爱海吃胡喝的陆明岚有如此闲心,恐怕也能跟他交流一二。

&ep;&ep;“很好喝。”苏芷北说着不会出错的恭维话,实际上所有心思都飘飘忽忽的,“你手上怎么还有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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