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

&ep;&ep;更深露重。

&ep;&ep;李崔巍抱着重伤的李知容回了自己的宅邸,治伤到半夜,换下的伤布触目惊心,清洗掉数盆血水。

&ep;&ep;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的伤才被全部处理好。他怔怔坐在一旁,接着一声长叹。

&ep;&ep;窗外鸟声窸窣,天光竟已亮起来。他掀帘出门,却见院中熹微晨光里,站着一个人。是此前他拜访过的麟台正字陈子昂。

&ep;&ep;“听闻二位大难不死,特来道喜。”&ep;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是之前李崔巍给他的那封。

&ep;&ep;“既然李太史没死,这信自当物归原主。”&ep;之后又此地无银叁百两地摆摆手:“在下可未曾拆来看过。”

&ep;&ep;李崔巍拿过信,两叁下就将它撕了个干净。陈子昂于心不忍地摇头,拢着袖子旁观之余,忍不住插嘴道:

&ep;&ep;“李太史这一番真心,当真不让容姑娘知道么。”

&ep;&ep;李崔巍抬眼,陈子昂连连后退:“在下猜,猜的。”

&ep;&ep;李崔巍自言自语:“不知道,于她才是最好。”

&ep;&ep;陈子昂不置可否,只是再次行礼道别。晨风吹过,衣袂飘举,有仙人之姿。

&ep;&ep;李崔巍道谢之余,还是忍不住问他:“陈正字可知,容……李中郎为何,会受此重伤?”

&ep;&ep;陈子昂揶揄地看他一眼:“既已打算和美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问这许多,又有何用?”

&ep;&ep;李崔巍被噎得一时无话,晨光在一瞬间洒满院落,阴阳交替,旭日东升,陈正字就在此时拱手离去,仿佛消失在晨光里。

&ep;&ep;洛阳城中,此时多的是酣醉不醒的男女。这是座纵欲的城市,连泼出的脂粉水中都飘荡着及时行乐的诗句。唯有真心,是无人稀罕的过时之物。

&ep;&ep;李崔巍却肃然立在院中良久,将撕碎的信笺扔到水池中,眼看着纸上的墨字化为模糊。

&ep;&ep;(二)

&ep;&ep;李知容醒来时,天光已经是大亮。

&ep;&ep;她四顾屋内,却没有看见李崔巍。

&ep;&ep;她惦记着昨夜此人的伤势,当时他的情形,也像是中了什么药毒的样子。于是急匆匆下地,胡乱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跑。

&ep;&ep;然而刚掀开门帘,就看见李太史好端端地在院中练剑。

&ep;&ep;他平时很少用刀剑,也是因鸾仪卫中多的是武艺超绝的杀胚,几乎轮不到他出手。但他是茅山上清派宗师白云子亲传的弟子,皆熟习内功心法,剑艺自然纯熟。

&ep;&ep;她倚靠在门前看了许久,他的剑势流风回雪,翩若惊鸿,不像她师傅王将军的陇西刀法那般凌厉,也不像黑齿俊的高丽刀法那样霸蛮。他自有他的章法。

&ep;&ep;等他一套剑练完,她才飞奔着跑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ep;&ep;白檀香沉静的香味被热气蒸腾扩散,她吸鼻子嗅了嗅,觉得心中无比安逸。

&ep;&ep;李崔巍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头,待气息平稳后,才问她:“伤好些了吗。”

&ep;&ep;她埋首在他背后,像一只晒太阳的猫,只懒懒地回答:“我从小练功,是铁打的底子。这点伤不算什么。”

&ep;&ep;他艰难地回转身,却看见她赤着脚站在地上,不禁皱眉:“怎么不穿鞋。”

&ep;&ep;她低头,才发觉自己没有穿鞋,于是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急着见你,便忘记了。”

&ep;&ep;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往内室里走去。

&ep;&ep;她心中砰砰跳,手中紧攥着他素白襕袍的领子,像是生怕他跑掉。

&ep;&ep;李崔巍小心地将她放到榻上,又替她盖好被子,然而她却还拽着他不放,将他扯了个趔趄,衣领敞开,露出几道新刀伤。

&ep;&ep;她惊叫了一声,就要下床去拿药。李崔巍将她按住,自己去拿了药来,却颇为见外地重新扣牢了衣领。

&ep;&ep;“容姑娘,以后不要乱扯男子的衣裳。”

&ep;&ep;“相好的男子也不可以吗?”&ep;她笑得眼睛弯起来,李崔巍却偏过头去。

&ep;&ep;“相好的也不可以。”&ep;他语气却是少有的板正严肃。

&ep;&ep;他将伤药放在一旁,却将她的肩膀郑重地扳向她,思虑良久,才艰难开口:

&ep;&ep;“你此前说过,你与我之间,不过是露水情缘,这话,是否还作数?”

&ep;&ep;她以为李太史此番要对她有一番真情剖白,于是笑吟吟地答:“作数。”

&ep;&ep;“那么,今后便请容姑娘,继续将李某当做萍水相逢的男子,此前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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