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刚刚被刑具束缚着,却还昂首挺胸、怀着傲骨瞧不起阉宦的御史,如今卸去刑具,却因为一时糊涂、行查踏错,变成一滩堕落的烂泥。

&ep;&ep;许祥问什么,他便哑着嗓子答什么,再无半分迟疑。

&ep;&ep;这期间,董灵鹫只是旁观而已。

&ep;&ep;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然平静,怒意在她脸上只出现了一瞬,那种烧透骨骼的烈焰,顷刻间便被潮水淹没。只有郑玉衡不这么认为。

&ep;&ep;他侍立在侧,仔细地观察着董灵鹫的神情,悄然探手过去,依偎着她的袖口,指节很轻柔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ep;&ep;董灵鹫偏头看了他一眼。

&ep;&ep;郑玉衡没有说话,只是笨拙地、安慰地覆着她的手,墨眸安静地凝望着她,眼中担忧。

&ep;&ep;董灵鹫道:“没事。”

&ep;&ep;郑玉衡说:“娘娘可以伤心的。”

&ep;&ep;董灵鹫微微笑了一下,跟他道:“哀家伤心什么?”

&ep;&ep;“是人就可以伤心。”他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娘娘为谁伤心都可以。”

&ep;&ep;董灵鹫叹了口气,觉得他对自己的情绪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ep;&ep;她不答,郑玉衡也没有问下去,只是想,如果天地神佛有知,能够聆听他的愿望,情愿娘娘一世只对他笑,不为他伤心。

&ep;&ep;……

&ep;&ep;从内狱回来之后,董灵鹫好好地洗漱休息了一下,把心中的包袱丢到一旁。如果不是了解她的为人,众人几乎以为她要放过那位地位非比寻常的太子太师了。

&ep;&ep;次日,大约辰时过后,董灵鹫第一次接见了周尧的家人。在此之前,她其实只是从麒麟卫的描述中模糊地得到这两人的形貌,并不曾真的见过。

&ep;&ep;周尧的发妻姓柳,小字燕娘,生得亭亭玉立。而那个小女孩儿,也的确是三四岁的幼龄、娇憨可爱。

&ep;&ep;董灵鹫对这女孩儿笑了笑,小姑娘就挣脱她娘亲的手,分明怯生生的,却又大着胆子靠过来,依偎在太后娘娘怀里,就如同董灵鹫预料的那样,她童言稚语地询问周尧的下落。

&ep;&ep;董灵鹫摸了摸女孩未长成的细软鬓发,轻声道:“他去为哀家办一件事了。”

&ep;&ep;女孩眨眼,积极地问道:“是什么事?奴奴想见爹爹。”

&ep;&ep;原来这个女孩儿叫奴奴。

&ep;&ep;董灵鹫道:“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

&ep;&ep;奴奴皱着眉头,语句磕绊地表述着:“娘亲很想爹爹,娘娘能不能让他回来,奴奴也想他了。”

&ep;&ep;董灵鹫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柳燕娘,她知道这些话是燕娘教给这孩子的,这样的童言无忌之下,才不会惹来祸事。

&ep;&ep;董灵鹫道:“他为你阿娘买簪子去了。”

&ep;&ep;说罢,太后娘娘招了招手,那位腼腆沉默的女子便上前来,她的眼周红肿不堪,可见是哭过几轮的。

&ep;&ep;董灵鹫从发髻上取下一支金钗,交到柳燕娘的手里,在她开口发问之前,便率先道:“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

&ep;&ep;燕娘只得低头谢恩。

&ep;&ep;她娇怯怯地问:“娘娘……”

&ep;&ep;董灵鹫将女孩儿送还给她,道:“日后你就留在宫中吧,哀家赐你做掌香夫人,为慈宁宫的待诏女史,你,还有这个孩子,从此跟周府无关。”

&ep;&ep;“可是民妇……”

&ep;&ep;“哀家答应了一个人。”董灵鹫静静地道,“照看你们母女的余生。”

&ep;&ep;柳燕娘怔然不语。

&ep;&ep;她似乎从董太后温和的审视中悟透了什么,十分迟钝地感觉到一股悲意上涌,她望着懵懂的奴奴,紧紧地攥着手帕,躬身下拜,语声碎颤:“妾……叩谢娘娘慈恩。”

&ep;&ep;作者有话说:

&ep;&ep;此处称民妇,是因为柳燕娘没有诰命。妾则是古代女子对自己的谦称。

&ep;&ep;第33章

&ep;&ep;短短三日内,以周尧的供词为突破口,汹涌而起的波涛搅乱水面,各方动作之下,一份份证据积累在董灵鹫的书案上。

&ep;&ep;麒麟卫日夜守在李酌的府邸之上,只待懿旨一下,便立即下手擒人问罪。朝野内外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探听着消息,在这种形势下,俱有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ep;&ep;那是谁啊?李酌李老先生,桃李满天下不说,他还是当朝皇帝曾经的太子太师,他立身清白,一世以德著称,有些人几乎敢敲着胸脯用脑袋担保,这位已荣休的座师,断断不会干出贪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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