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 (1/2)

&ep;&ep;一曲念奴娇，唱至清凉国，戛然而止。

&ep;&ep;“葱茏居”外许久不曾这样热闹。

&ep;&ep;女侍恼了，喝停快马：“让贵使带话回去，怎么又来了？”

&ep;&ep;随从滚下鞍，舌战群芳：“好姐姐，我这是去了一遭，去而复返了！庄毅大王不收成命，叫我再请呢！”

&ep;&ep;双方相持，言辞各有千秋，谁也不能说服谁，忽然听闻楼台细语：“让他进来。”女侍这才称是，放出一条道路。

&ep;&ep;随从惜命，想着这回请不得佳人，必要折在王剑之下，便也不管唐突，大踏步进了葱茏居，屈身忙不迭说：“大王于晚间时分设宴‘常清拾’，为新友洗尘，特请‘小钱塘’往来一舞。怎想一请不得，二请不见，不要说大王情面落在何处，就是小人私心，都觉得不妥，这哪里是请娘子，这是要请南阳诸葛先生呀……”

&ep;&ep;呜哩哇啦一通讲，却半天不闻声响，随从手捧王印，愣愣地抬头。

&ep;&ep;好一处湘竹馆、清凉地，荟了案山石做画壁。壁上点墨南华经天地篇，上接绘金青底漆牌，有官家亲笔“葱茏”二字。牌下莺莺燕燕，侧首几名女侍，为着随从方才那番话，不住地掩嘴偷笑，正首一位妙龄，却端端正正地坐定，示意噤声，随后点头，让随从继续。

&ep;&ep;他立刻压了眉，半眼也不敢看她，在官家手笔下，嗫喏着小了嗓门。一低头，又发现满室原来纤尘不染，却被自己沾泥带浆的鞋踩得腌臜不堪，慌得再加一层羞赧。当下，喉咙里只能挤出些零星来了：“求钱塘娘子……请钱塘娘子……”

&ep;&ep;“知道了。”

&ep;&ep;此话一出，女侍们立时停住笑，讶异地交头接耳。只有随从哽住，进而喜出望外，方觉得魂归魂，魄归魄，长吁了一口大气，急忙俯身道声“叨扰”，就要退到葱茏居外等候。

&ep;&ep;堂前传来一句且慢。

&ep;&ep;罗裙窸窣，香步慢行，停在他面前：“贵使，王印可否赐我一观。”

&ep;&ep;亲王印乃是私印，只做传令信物，本不能轻易予人，随从当她尚有疑虑，便奉上刻有“庄毅”的金铸厚印：“这印可有些分量，怕您玉蔓受不住，请看便是。”

&ep;&ep;面前传来一声笑：“又不抢你的，门前等候吧。”

&ep;&ep;随从哑然，抬头要为大王辩，却是连口舌也含混了。

&ep;&ep;杏林有奇女，金钗之年做“报归”之舞，一舞动京南。

&ep;&ep;时天子幸杏林，观舞后赞不绝口，称其袖摆似钱塘潮起，浪涌迭沓，因赐号“小钱塘”，并特许其久住洮水别业“葱茏居”，不沾世尘，潜心艺乐。

&ep;&ep;三年前，庄毅亲王赵钺落府杏林食邑，“小钱塘”曾接圣命，于接风宴上助兴一舞。传闻她眼似藻玉，唇若桃花，杨柳体态，貌赛神玄。见者如梦似幻，待旁人问起，却又摇头，只说非得亲眼一观，方知世间有此般的人物。

&ep;&ep;随从那时未在亲王处当差，来了听了，也只当这话是市井哗众之言。或许钱塘姿色非凡，但终究是个妓子，为了对得起帝王赞誉，又要与世家出身、落落青山风度的折霜小官人凑个“杏林双绝”，总要有些夸大其词，造些传奇色彩。

&ep;&ep;但他如今什么也忘了，只是微张着嘴，痴痴地看。

&ep;&ep;女侍喊他失态，他这才低头，怔怔退下，出去淋一淋梅雨，便骂自己，耳眼不能通天，没见过倾国颜色。

&ep;&ep;“看他的傻样子，”女侍们玩笑一阵，聚到蓬断身边，“‘钱塘’，不想去便不去，为何要应下？葱茏居依官家而建，就算是庄毅亲王，也不能强求啊。”

&ep;&ep;蓬断低眉：“依着官家？官家如今又在何处呢？”

&ep;&ep;“这……”女侍们一时无话。

&ep;&ep;蓬断无意为难，只是轻轻叹口气，到楼上梳洗。

&ep;&ep;阁窗轻纱半掩，能看见随从在“葱茏居”外牵马伫立。

&ep;&ep;蓬断侧身瞧了一会儿，按住自己发抖的右手。

&ep;&ep;女侍们正在备衣，阁中除她以外，并无旁人。蓬断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压住紧张。

&ep;&ep;她忌惮那位庄毅亲王，不仅仅是因为官家的缘故。

&ep;&ep;蓬断之师名为烟缭，从海上列国游历而来，年过四十，仍然青春貌美，是甑州之奇人怪士。她教导蓬断，跳舞时要空视心中景，方能做到情动而发。蓬断谨记，勤习勤练，小小年纪便以“报归”舞动容了天子，跳成杏林一绝，还获了个“小钱塘”的美号。随着年岁渐长，此技纯熟，蓬断愈得舞蹈精妙，常以此为幸。

&ep;&ep;可是三年前，在庄毅亲王的接风宴上，她却崴了脚。

&ep;&ep;倒是强撑着跳完了，以她舞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