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程建国当时正做早餐,就把开了扩音的手机搭在电磁炉边。电话那头传来的语气十分焦急:“…再有半年,半年就结束了,这边离不开你,你是副总工,这次竣工后,职称肯定要上调。”

&ep;&ep;“工程是做不完的。”

&ep;&ep;程建国调小灶火,叹气,“你也知道,我女儿才到我胸膛那么高的时候,我就扔下她去援建了,孩子受那么多委屈,职称再高、挣再多的钱能有什么用呢。”

&ep;&ep;“多少年都呆了,最后半年忍不下去?建国,九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九年,你我一生能遇得上几次这种名载史册的工程,现在回来,之前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ep;&ep;余葵是情感表达困难户,但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她是偷哭了一场才去上学的。

&ep;&ep;网线另一端的时景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和余葵不一样,她极力想把爸爸留在身边,而他恨不得离父亲远些。

&ep;&ep;所幸余葵很快自己想通,“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吧。我们家这么穷,爸爸为了挣钱把我养大,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再给他评职称的梦想拖后腿,跟妈住也没什么。”

&ep;&ep;人有时候应该自私一些。

&ep;&ep;时景这样想,但他没说出口,只往键盘里输入:“你不怕继姐继续欺负你?”

&ep;&ep;“反正去年都过来了,大不了,我再忍她两年。”余葵安慰自己,“换个角度,我妈虽然不公平,起码没让我挨饿受冻。我在乡下有个好朋友,每天放学还要帮家里的早点摊洗碗,初三没上完就被赶去念职中,还经常被打到一身伤。世上比我不幸的人那么多,可能我不该奢求太多。”

&ep;&ep;时景一秒猜中这位朋友的名字:“四饼?”

&ep;&ep;余葵的脸唰一下烫了,指尖抓狂地把键盘敲得飞起。

&ep;&ep;“啊啊啊!!!那本日记你到底看了多少,不会全看完了吧!”

&ep;&ep;“那倒没有,就看到你外婆进入佛教委员会当选庙长那篇。”

&ep;&ep;看不快的原因是他看得很仔细。

&ep;&ep;她真的太可爱了,他想。

&ep;&ep;漫画中,咸鱼小葵的外婆刚刚当选新一届村里寺庙的庙长。村子每逢初一、十五是斋日,家里没人开火,女孩就去寺庙,混在一群人均七十岁的奶奶中间抢斋饭。

&ep;&ep;她把整个寺庙的结构,庙会盛况都记载下来。寥寥几笔勾勒,神殿上的菩萨神目轻敛,唇角带笑却又悲天悯人,水粉色调使用淡雅出彩,饱含呼之欲出的生命力,起码时景没在任何画家那看过这样动人的笔触。

&ep;&ep;大家都许愿,外婆也让孙女把愿望填进黄纸做的祈愿表,给菩萨上折子。

&ep;&ep;作为新晋佛二代,她有着花不完的黄纸奏折,唾手可得直达天听的机会,生怕愿望不够醒目,还使用彩笔加粗填写——

&ep;&ep;菩萨,信女求您保佑《知音漫客》下期能在5号之前到店。

&ep;&ep;第一次许愿发现有用,小葵大喜过望,从此每月笔耕不缀给菩萨烧去问候。

&ep;&ep;送子观音娘娘,《xxx》能赶紧出第八话吗?主角已经难产几个月了。

&ep;&ep;地藏王菩萨大人,信女求您保佑《xxx》男主宠物千万要在第四册里复活。

&ep;&ep;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xxx》第十三卷这月能到位不?

&ep;&ep;……

&ep;&ep;折子上多了,菩萨约摸觉得烦,就不管了。

&ep;&ep;咸鱼哭倒在佛堂的拜垫上,“我错了佛祖,早该听外婆的话,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消耗信仰值,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来烦神了,但您能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吗?”

&ep;&ep;下一幕,经幡下。

&ep;&ep;十四岁的她咬着笔头,趴在供桌底边填边想,“…这次是不是应该许个大的,让爸爸回来看我一趟?困难的话,让《长歌行》单行本出到完结篇也行!”

&ep;&ep;回应她的是脑袋上敲来的木鱼槌。

&ep;&ep;外婆拎着后领衫帽把人赶出寺庙,“回去看你的小人书吧,以后除了饭点别再来了,整天浪费我黄纸,纸不要钱啊。”

&ep;&ep;……

&ep;&ep;时景从摊开的日记上收回视线。

&ep;&ep;女孩把对亲人的期待放得很低,低到有一点点甜头就轻易满足。她有着大多数现代人缺乏的自洽和通透,不功利急躁,也不纠结拧巴,时景隐约意识到,在和她聊天时,哪怕她抱怨也好,分享也罢,他的唇角是始终上扬的,她的心思赤忱简单且直白,他也觉得心变得很柔软,忍不住哄她几句好听的。

&ep;&ep;“你以后好好学习吧,我会帮你。等你成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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