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睁开了眼睛。

入目一片惨白,晃得他眼角刺痛酸涩。

吸了口气,鼻腔里顿时灌满了消毒水的气息,缭绕不散。

他动了动手指,又酸又麻。

刚想用手臂撑着坐起身,一股力道压在他的肩上,把他沉沉按了回去。

熟悉的男音在旁边响起:“别乱动。”

胡里转头望去。

邵锦泓正坐在自己对面,领口凌乱,面无神色,唯有一双眼深沉难测,眼白布满了血丝,眸子直勾勾盯着胡里,若有所思。

胡里皱了皱眉,沙着嗓子:“……你怎么在这?”

邵锦泓没有回答胡里的话,只是起身坐到胡里床边,沉默了会儿,问:“渴不渴?”

胡里张了张嘴想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憋了回去,微微点点头。

邵锦泓拿过水壶,在小瓷杯里倒了杯温水,然后一手把胡里整个人捞在怀里,一手把瓷杯递到他嘴边。

胡里伸手要自己拿杯子,邵锦泓把他的手推开:“我喂你。”

胡里冷淡:“我自己有手。”

邵锦泓面色没有变化分毫,依旧执拗地把杯子贴在胡里唇边:“喝。”

胡里嗓子实在干得冒烟,也懒得和邵锦泓纠缠,索性放弃了挣扎,就着邵锦泓的手咬上了杯壁,小口小口地让温水淌进嘴里。

邵锦泓盯着胡里一下一下均匀滚动的喉结看,耳朵里是胡里喝水时发出的轻微的咕咚声,听得他胸膛仿佛被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一把,痒痒的。

喝完水,邵锦泓小心翼翼地把人安置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当胡里快被沉默逼到烦躁时,邵锦泓忽然扯了扯领口,说:“医生说没有大碍,都好。”

胡里点点头:“哦。”

他投眼看了看窗外,乌沉沉的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远处万家灯火一片通明,中心医院外广场上,因为临近过年而挂上的亮红中国结,隔得这么远都能看见。

胡里终于忍不住开口:“医生说的没有大碍,是指我没大碍还是……”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迟疑了会儿,停顿半天,又泄气般说,“算了,没大碍就行,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邵锦泓用红丝丝的眼盯着胡里看,尔后沉默着站起身,往病房门外走。

胡里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悄悄松了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替自己掖好被角,门猛地又被暴力打开。

邵锦泓双目燃着暴躁和焦虑,爆发着和刚才完不同的气势,大步跨到胡里跟前,一手掐住了胡里的下巴,把他的脸强行掰了过来,咬牙切齿:“为什么不告诉我!”

胡里被他这前后变脸骇得有点出神。

邵锦泓:“说话!”

胡里这才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躲闪目光:“告诉你什么?”

邵锦泓一只手直接探入胡里的被子里,覆盖在胡里的肚子上。

他冷笑道:“当然是你肚子里,这个邵家的种。”

胡里愣了,眼珠子僵了似的转不动。

良久,他才缓过劲,故意嗤笑一声,骂道:“你疯了吧,睁大你那俩窟窿眼儿看清楚,老子胯下宝贝大着呢,纯爷们,怀个屁的孕!”

邵锦泓点点头:“还在跟我犟。”

他掏出一份墨气未散的报告,用力拍在胡里面前。

胡里瞄了眼,hcg血检。

和自己当初做的项目差不多,只是数值由3872飙升到了187264。

胡里沉沉塌下了双肩。

火烧透了纸,到底还是没瞒住。

既然这事儿已经暴露得彻底,他也不打算接着想借口隐瞒了,索性带着一股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心里,歪着脑袋躺回床上,拗过身子闭上眼,保持沉默。

邵锦泓把人又掰了回来。

为了防止胡里躲开,他动用了两只手,把人囚禁在臂弯间,恨恨地重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说话!”

胡里费半天劲也没挣脱,冷哼一声:“为什么要告诉你,好让我自己早早滚蛋吗?”

邵锦泓压抑着心里的火燥:“解释清楚。”

胡里看着近在咫尺的邵锦泓的脸,沉默了会儿,说:“上上个月,你和你妈打了通电话,那时候我就睡在你旁边,听得很清楚。”

邵锦泓蹙了蹙眉,目露疑惑。

他和他爸妈,每周通一次电话,每个月回老宅用顿家宴。

上上个月的电话具体说了什么,他实在想不起来……不过来来去去,也逃不了健康,公司和催婚三大项。

其中尤以催婚为重。

胡里垂着眼皮子:“你妈催你结婚生子,你应该记得你自己的回答。”

邵锦泓自然是记得的。

每次被催婚,他总要三令五申,强调自己的性向,强调自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而且极其讨厌麻烦,也不喜欢小孩儿,用这套说辞去堵他爸妈唠叨的嘴。

他爸妈虽然已经对儿子的性向无奈接受了,可每每提起来,总有些意难平,总是盼望着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催着邵锦泓准备准备,就算是代孕一个也行,男女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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