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基二年,春和景明。

今上用了一年时间平定各地战乱,安抚百姓,年节时才从北方返程,二月到达繁京。

对于南方的臣民来说,令人激动万分的不止是凯旋归来、给大齐宗庙添光的年轻陛下,还有他拖了两年的大婚。

好消息接连传进京城,先是在国境西北守城一年多的贺兰将军归顺大齐,再是陛下巡边时在某个小镇发现了隐姓埋名的诸邑郡,询问之下得知当初从玄英山抬回明都的棺材只是个开战的幌子,真正的郡主在山崩时就失踪了。

百姓们才不管郡主是不是真的,只要陛下肯成亲,管他娶谁!天下初定,陛下快二十有七了,还没个子嗣,可不是给想造反的乱臣贼子机会嘛。但朝臣们每每劝谏充实后宫,都被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挡了回去,最后没人敢提了。

年仅八岁的小公主可爱得过了头,只要有哪个大臣夸自家的女儿好,长公主殿下必定会第二天把那位闺秀请来宫中喝茶,顺便在自己做的花名册里挑个顺眼的郎君,逼着两人在花园里对坐到黄昏。

是以朝臣家中的嫁娶,后宫比礼部还勤快。

也有御史多次提议从民间遴选良家子,今上起初很乐意挑选,挑来挑去最后痛心疾首,委婉地表示这一茬姑娘质量偏低。通诗书的流于清高,性子平和的容貌不佳,长相出众的看起来不能生养,能生养的又气质太俗;长得好看、性格温和、知书达礼、能生孩子的姑娘都嫁人了,没嫁人的也不会医术,所以不要。

臣工们认为今上重点错误,怎么能以医术作为挑姑娘的标准呢?

然而小公主骄傲地在流玉宫对着一众漂亮的大姐姐们发话:“像皇兄这样天仙下凡、性格顶好、文武双、又喜欢小孩子的男人,怎么能娶个普通姑娘呢?宁缺毋滥懂不懂?”

大姐姐们同意陛下确实天仙下凡,但性格……还是算了。

有人问:“那么公主认为谁能入宫?”

小公主:“我作为一个长得好看、性格温和、知书达礼、略通医术的姑娘不是已经在宫里头了吗?”

“……入宫和在宫里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如此众人都散了。

今上的大婚定在四月初十,暮春初夏,百花争艳。

然而大家都不知道新娘在哪里。据说陛下在北边找到郡主,就将她带了回来,但没有任何人见过她。也许是金屋藏娇,藏在宫里了?

太医院私下觉得这些朝臣真单纯,他们当中出了个叛徒,快要飞黄腾达了。可也没人敢嫉妒左院判,人家救过陛下的命,还有个不可小觑的娘家。

八卦真爽啊,就是憋着不能传出去。

四月初八,一辆朴素的马车到达繁京外城门,守门的士兵看到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车夫,立马放了行。

马车后跟着十几个侍卫,前头还有个精瘦的古稀老人乘马开道,士兵啧啧感叹,这手笔真大,恐怕那些随从都是陆家军里挑来的吧。

容将军和钱将军护送马车进了城,沿昌平街一路走到城北,在宫门外停驻。

一对双生侍女卷起竹帘,车中缓缓伸出一支杨木杖,点在石板的青苔上。

夕阳正斜,银杏的叶影细碎地铺在官舍墙头,花窗内的小院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

木杖哒哒地敲着地面,她青色的裙角从门外露了出来,再是漆黑的发,轻抿的唇,微阖的眼。

傍晚春风温柔,杏花雨染上她的发梢与衣襟。她抬起脸庞,慢慢地向他走来,浅褐的双眸蕴着星辰。

盛云沂拎着食盒站在树下,唇角微微地扬起来,“买好了。苏医师还有什么愿望?”

阶上狭长的影子带着光阴和思念,如水波一般漫延到她的鞋底,苏回暖扔了拐杖跌跌撞撞地跑上去,对他笑了一笑,两行眼泪蓦然滑落。

她把白皙的手指伸到他眼前,有些委屈地闪着泪光:“想染指甲,左手的指甲。”

他紧紧地拥住她,深深嗅着她身上清淡的药味,下巴蹭着细软的头发,“等有了孩子,就不用常去官署,我替你染。”

她故意语气低落:“今年可能不行。”

“那就明年,后年,大后年,总会有的。”

苏回暖环抱住他的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还是没有呢?”

“我不太喜欢小孩子。”

她埋怨他骗人,盛云沂只得叹了口气,“苏医师,宁缺毋滥,我这辈子都已经送给你挥霍了。”

泪眼模糊中,她看见屋檐上站着两只燕子,在余晖里耳鬓厮磨。

苏回暖把滚烫的脸埋在在他的颈侧,闷闷地说:“那我就只好陪你挥霍一辈子了。”

*

初八大吉,宜嫁娶,入宅,祭祀。

皇后由金顶银帷的八抬大轿抬入昌平门,先祭宗庙,再上城楼供臣民瞻仰,最后入雍宁宫等待宴毕送客的今上。

卯时不到,苏回暖坐在官舍的妆台前,很是惆怅,她发现自己此刻身边的人不是结婚了就是生孩子了。

肖菀去年嫁给了班师回朝的容戬池,不久要办满月酒;瑞香那小丫头为余御医洗手作羹汤,难得余守中很有良心地明媒正娶,原先他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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