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顾阮睡得很沉很沉。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时的他在公主的葬礼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贸然离开西北之后,纵然天下大势不会有多少改变,他自己的处境却变得危险了起来。所以,他死在了汴京,一场算不得多么重要的战争。

只是在这个梦里,他似乎是通过别人的眼睛来看这一切,不仅看到了自己身死时的模样,连那之后的事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傅知蕊在赵明珠死后仍冒充着傅知意的身份,站在晋王赵安则身边给他当谋士,但却是一步步地设局陷害那位晋王殿下,引得他与赵安棠鹬蚌相争,两败俱伤。而她在给了赵安则致命一击之后,终于松了那最后一口气,重病而亡。

前后不到两个月,恨了这么久的人就紧跟着自己死了,顾阮万万没想到上辈子的一切竟是这样收尾的。

而那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李温韦,最终打败了赵安棠登上皇位,登基后立了幼子为储君,接着,便是追封已经亡故的嫡长子李熙宁为太子。

在这个漫长的梦里,顾阮看到已经成为皇后的延德郡主时常会为了长子的英年早逝而泣不成声,但在思念儿子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看着傅家兄妹的牌位长叹一声气,说着,“若不是为了帮熙宁报仇……”

史官在新帝授意下记载的史书上罗列了晋王许多罪状,其中便有仗势杀害李熙宁这一条。至于这其中又发生了多少故事,已经无从探究。

让顾阮惊讶的是,在这个恍若现实的梦中,他看到李温韦查清了傅知蕊那个私生子的来历——那竟是傅知蕊的养子。

原来那时傅知蕊再一次怀有身孕,本想不顾性命生下这个孩子,李熙宁知道后却顾忌着她的身子,在大夫的暗中帮助下,尽量保了孩子母亲,最终傅知蕊生下一个死胎,李熙宁怕她受不住这个打击,抱养了一个孤儿哄骗她,这才换来了傅知蕊强撑着走下去的那几年。

在看到那个养子也在不久后病故的时候,顾阮恍然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自己仍躺在西北的家中,而熟睡的赵明珠蜷缩在他的怀里,并没有因为这点动静被吵醒。

长呼了一口气,顾阮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轻手轻脚地站起身准备这一日的婚宴。

成婚有不少繁琐的事要做,但好在沈家老太爷拍板,一手包揽了这场大婚,每一样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准备婚宴的人,家里的仆从,来往的宾客……一时间,数不清的人几乎要踏破了这座将军府的门槛。

沈孟本想说新娘子未嫁进来之前就先住进府里实在是于理不合,但在蒋姑娘剜了他一眼之后,就识相地闭了嘴。

忙得晕头转向的顾阮终于能够停下脚步歇一歇时,本该陪在公主身边的澜澜却唤了他一声,“将军,有你的信。”

顾阮在接过那薄薄的信笺时,目光一扫上面的字迹,不由看了她一眼。

澜澜却并未露出什么不自然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看完,然后轻声道,“将军,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阮未置可否,只将信塞进了怀里,仍像往常一样神色平常地招待着宾客。

宝和公主远嫁西北,并没有自己的府邸,那小姑娘又不愿意为了一个“虚礼”折腾到别处去再被接回来,所以新娘和新郎竟是在同一个府邸里嫁娶的。

蒋元稍稍替这小丫头可惜了一会儿,但赵明珠却半点都不在意,更不用提男女婚前不能相见的那点规矩,早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才梳完妆不久,赵明珠就看到顾阮的身影出现在房外,几个婢女倒想稍稍拦他一下,但很快就见公主自己主动扑了过去。

现在这府邸里的人大多知道他们两个早就是夫妻,见他们又腻在一起了,便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可是在顾阮想要屏退众人单独和妻子呆在一起的时候,旁人就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了,“怎么可……”

众人面面相觑,可是怎么也拗不过这对夫妻,沉默半刻后,便也顺从地退了出去。

她们一走,顾阮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拿出了那封信。

赵明珠看了看他,又看看上面的字迹,久久没有伸手去接。

见她如此,顾阮托着那张纸的手动了动,像是想要收紧将那纸张揉碎,但很快就被赵明珠握住了手掌。

“阿阮。”她的指尖还带着一丝暖意,轻轻握住他冰冷的那只手,笑了笑,“这是澜澜模仿的字迹,我知道。”

顾阮心里一惊,忍不住看向自己手里那足有九成相似的字迹,不明白是哪里漏了陷。

赵明珠却笑着摇摇头,“说来奇怪,早在知蕊半途离开的时候,我就像是有了预感似的,好像那是此生见她最后一面。而且……我也知道,这是她的心愿。”

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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