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碰上凌靖尘在,便忍不住想要多问几句,道:“杨祖将军与曹文副司库,现在还是不睦吗?”

“两位前辈啊从前就脾气不和,如今更是势同水火。”凌靖尘倒是好奇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北境骁骑将军竟然与军司官吏不和,难道这种事情,都传来竹苏了?可真是好事不出门......”

苏谦琢磨了一下,如何把此事的前后牵涉都解释清楚,舔了舔嘴唇说道:“杨祖将军是家父原先在东境的旧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若是与睿王麾下官吏时时有争端,我担心父亲与睿王相见时难免尴尬,也是怕别人听了多想......若有人据此误会家父与睿王不睦,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凌靖尘大致明白了他的顾虑,也稍微解释了一下这其中矛盾激化的过程:“年初时,杨祖将军在燕西的丹城驻守,虽然不是惠瑟部主要攻击的城池,但也有数千敌军。曹文副司库当时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燕北三城,这本没有错,但司库使和押粮官却推迟了三天才把补充军械送到燕西,杨祖将军焉能不气?”

“难道是军械不足?”

“军械供给确实讲究轻重优先,当时燕北三城岌岌可危,曹文以燕北为先并没有错,只是,他预留出的补械额度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原本两成就好,他却坚持备出整整四成,以致于燕西的军械迟发了三天......但曹文副司库的行事是出了名的谨慎,若说他是因为与杨祖将军的私怨而故意延迟,也确实有些牵强。燕西丹城的半个月确实守的苦了些,但数千敌军也可以说是不足为惧。但是,打完仗后,杨将军还是因为此事与曹文闹的不愉快,但依照军法军纪,其实曹文做的没有错,迟发的军械也以刀枪剑戟为主,守城最需的弓箭盾牌一概不缺,加上燕西丹城本就易守难攻......”

此言暗示的很明显了,杨祖将军仗着资历深而屡屡刁难司库官员,确实有些小题大做。

凌靖尘说完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

苏谦听罢,静静地捋了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确实找不出单单一人的罪过出来,但还是担心,所以又问了一遍:“你这些日子与睿王殿下同进同出,以你所见,殿下会不会因为此事,觉得是我父亲在故意刁难他?”

凌靖尘隐晦地蹙了一下眉心,盯着苏谦认真地打量了半霎,浅笑道:“杨祖将军虽然曾是安国公的旧部下,但论资历,就是放在三境军中也是老将军了。曹文就算有怨言,但毕竟年轻,有些气虽然受的不明不白,却也长了些教训......我兄长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不会牵扯到别人身上的。”

眼见着说完话后,对面人着实松了一口气,凌靖尘反而明白了一件事情。

苏谦或许不知,安国公早就已经开始暗暗辅佐睿王的事实。

北境资历深的骁骑将军与睿王帐下的心腹官员不睦,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焉知不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只有戏作足了,连苏谦这种自己人都信了,才能真正唬住庭鉴司的眼睛。

安国公与睿王早早安排好了的这桩戏码,真是精妙绝伦。

凌靖尘抬眸浅浅地看了一眼苏谦,犹豫半晌后,终究没再说什么。

而苏谦亦重新煮了水,添茶后说道:“曦儿现在住在后山,既然熙程联姻迟早要完成,程国重赫也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了,陛下打算何时让她回黎州备嫁?”

“还不急。”凌靖尘握住茶杯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一下,“当着父皇的面,我总要为庭鉴司留些颜面,等年底的仗打完了,我会把曦儿交回司里,再由他们出面将公主护送回熙程边境。”

“那曦儿......”苏谦着实担忧她的安危,毕竟有前事在先。

“放心吧,庭鉴司和父皇现在都不会伤害她的。”凌靖尘起身将窗子微微推开个缝隙,看着愈渐浓的夜色,他望着紫林峰的方向,怔怔地出神,低声嘟囔着说道:“联姻只是权宜之计,这桩荒唐的婚事,不会长久的。”

苏谦暗自叹了口气,道:“柒落病了,她前几日染了风......”话音未落,窗前的那抹身影便自他眼前消失了,见状,他不禁摇头苦笑道:“绕路百里,还说不是为了某人。”

突然听见了山外的声响,苏谦合上窗子一直走到院外,原来是山下小镇在放着明亮的烟火。

炫彩的夜空之花就在眼前一朵一朵地绽放,绚烂的烟花持续着刹那的繁华,而后消散在三千夜色之下,空气中还依稀剩下焰火燃烧后的痕迹,还有早已消散殆尽的无痕声响。

已过亥正,紫林峰上依旧幽静,他行至她的院子内,见屋里燃着一盏暗烛光。

屋里尚有轻轻的脚步声,他以为她没睡,犹豫着正要敲门,却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

“靖尘?”盛纹姗手里端着空药碗,见他缓步上前正要说话,便做出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柒落服了药,这会刚刚睡着。”

凌靖尘微微颔首,浅笑着行了半礼道:“多谢盛师姐照顾柒落。”

两人去了隔壁院子说话,就坐在院内,头顶是漫天星辰,盛纹姗主动问道:“燕州连着数月都在打仗,不知阴林在军中还好吗?可给你添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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