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二十八年十二月三十一

东境端州程府

辞旧迎新,阖家团圆,整座将军府燃起了满庭灯火,喜气萦绕好不热闹。

程桦夫妇满眼笑意地看着儿子儿媳相携拜年,酒过三巡,许是新岁酒烈,他眸中渐渐染上了些许醉意,随后由着仆人搀扶至偏房更衣。

就在此刻有一黑影自檐上飞身而下,几个箭步便挡住了程桦的前路。

“程将军,新岁吉安。”那影子自黑暗中走来,在灯笼微光中站定,蒙面下一双深眸,他拱了拱手,语气清冷道:“将军阖家安乐,在下却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程桦原本心有疑问,奈何话未出口,却照着微光看清楚了那黑影腰间悬挂着的玄铁腰牌,当即眉心一皱,醉意也醒了大半,暗自吸了一口凉气。

“不知司使前来,有何要事?”扪心自问,他掌管东境这些年,就连主帅瑢王殿下都见过不少次,却从未亲眼见过庭鉴司的司使。

奈何,庭鉴司就像个阴狱,所有活人皆避之不及,以致于他料定今夜相见绝非善事。

待程桦屏退了仆人,那黑影自怀中拿出张布帛在程桦面前抖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并加盖着执事印,“本司使今夜代传执事令,请程将军连夜入京,不得声张,不得有误。”

程桦全然不知任何消息,只得极力与其斡旋几句,“新春守岁,如此急忙进京,不知所为何事?”

岂料那黑影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句话:“庭鉴司办案,活人知道的越少,越是好事,将军以为呢?”说完,他手臂一伸,做了个还算恭敬的姿态,“要事在身,恐怕容不下将军与家人详言了,这便请吧。咱们越早动身,将军或许就能越早归来。”

他见程桦有所犹豫,便又添了一句:“郊外以备好接应的人,将军不必担忧沿路的安全。”

“如此,便有劳司使了。”程桦故作假笑,自知再也拒绝不得,“只是,本将军如今身着家中便服,若入贵司,只怕十分失礼,请容先行更衣。”

“不必,一应官服司里已有所备,即便是得见天颜,也不会让将军失礼的。待办完了事,我等自会尽快护送将军回端州,一来一回,也就三四日的功夫。”

“即使这样,那便罢了。”程桦摆了摆手,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究竟所为何事,才能在此等除夕之夜传唤他连夜进京?没成想,这些人的嘴便如铁板一块,翘不出一点缝隙来,就连他故意试探,却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府中家眷只当他是公务在身,听了仆人传话,似乎从前也有这种急急忙忙的情况,便也不以为意,私底下抱怨了几句,并没有任何人去偏房,亦不敢妨碍老爷公务。

程桦一出府,见车驾早已备好,水牌亦是禁司的纹样,他也算彻底信了这位蒙面司使,正欲上车,谁知却被拦了下,“司内公车,还请将军卸剑而行。”

“卸剑?”

程桦初闻便觉惊诧,但看车驾四周随侍了八位蒙面司使,人人皆整肃而立,他虽未佩戴长剑在身,但习武之人自有经年习惯,不可能不时常带着防身的东西。

思及至此,他也只好将袖中的短匕拿了出来,交给身旁的黑影。

那人收好了东西,随后示意程桦上车,“例行公事,将军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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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深夜,郊外官道两旁连个守夜人都没有,唯见一驾马车疾驰而过。

程桦背靠车壁,默默合眼静歇,看上去十分泰然,实则藏于衣袖中紧紧攥着的双手,掌心里早已布满了汗,虽然从前也与庭鉴司共事过,却从未像今夜这般面对面接触,特别是如此肃穆的氛围。

寒夜幽静,怎知他却突然睁开双眼,正欲疾呼危险,马车外却屡屡传来坠马的声音。

“什么人1同乘车驾的蒙面司使当即持剑而出,却不到三十个回合便被击倒在地。

马车随即被逼停,程桦却依旧坐于车里,只等着车外的不速之客有何举动。

一声剑鸣随即而至,来者骑于马上,嘴角扬笑,“程将军别来无恙,怎么,不愿下车一见吗?”

程桦怔愣半霎,便故作长笑,当即推门就下了车,“没想到,今日偶遇了阴将军。”

阴林耳廓微微振动,不禁暗自冷哼,他就知道这老狐狸早有准备,便也干脆下了马,直接问道:“将军这话在下不懂,宣亲王府的人进了端州地界,将军竟是今日才知的吗?”

只见程桦手臂一挥,自官道两侧霎时便出现了不下二十个身披甲胄的军士,各个手持弓弩,俨然一副战备的迎敌姿态,“阴将军奇袭庭鉴司司使,这可是重罪。”

“既然是庭鉴司司使,将军派遣亲卫暗随,又是何意,岂非质疑圣裁?”阴林顿了顿,干脆直接和程桦摊牌,“年前有人告了御状,庭鉴司奉陛下旨意暗中彻查此事,不巧,将军刚好在嫌犯之列,故而那几位司使冒夜而行,请将军进京配合办案。”

程桦半信半疑,只能往下试探:“不知是何要案?竟能惊动陛下?”

阴林静默了片刻,随后淡淡道:“栾城旧案。”

经历半生风雨的东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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