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之地,边境若有战事,刀戟声呼喊声虽不至于传到这里来,但他们都切切实实地见过伤兵,数年前军中爆发时疫,疫毒还曾蔓延到宿城来,因而百姓大多关心战事。

呼闹喧嚣的人群中,却静静站着一个格外孤独的人。

她紧攥着的缰绳,愈渐气促的喘息,无不暴露出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处变不惊。

只听一声骏马嘶鸣,她头也不回地逃离这里,回归自己最熟悉的宁静。

黄昏时,蒙雾烟笼的竹苏落了一阵时雨。

守山人苏子文见到浑身湿透的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柒落师姐1他撑起一把伞跑出竹篱围院,四月底的山里雨依旧很凉,“师姐,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在宿城歇一晚再回来呢?”

江柒落咳嗽了几声,欲先随他去院子略歇歇再上山,刚走几步抬眸却看到了院子前站着一个人,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加快,浑然不顾淋了凉雨后此刻身上的风寒之兆。

“师兄?”她隔着雾气,与苏谦站在两把油纸伞的雨帘后相望。

苏谦手里抱着件干净的月白色披风,似乎一直都在这里等她,也不知等了多久。

“进去说,别着了风寒。”他将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那滴自她额间湿发处掉落的雨滴恰巧落在了他的手背上,随即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他的叹息声很轻,她却听到了。

回到屋里,江柒落依旧微微打着寒颤,却顾不上喝一杯热茶,她紧着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朔安刚来的消息。”苏谦说完犹豫了,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昭仁公主落胎了。”

江柒落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攥成了拳头,随即带着些不轻的力道狠狠敲在茶案上,连带着那杯茶都溅出了水花,却始终难以置信,“我大嫂身边自有诸多妥帖的人侍奉,身子也一向康健,怎么会落胎呢......”

大熙三公主凌雪娴数年前奉旨下嫁中书令嫡长子姜卿言,出阁前陛下亲赐封号‘昭仁’,成婚以来夫妻和睦琴瑟在御,虽因聚少离多而未有子嗣,可江柒落知道她的兄嫂一直都很恩爱。

“我哥哥还在燕州,战事刚结束,燕北三城虽然守住了,可镇北关还在惠瑟部手里......这仗还没完,还要继续打......我回来的路上,有人说金殖部也在蠢蠢欲动,东陆三国的争端到底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江柒落只觉心跳的特别快,她握着胸口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只觉得雨声浇乱了她的思绪,“那些山外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从前她只想着在漫漫山林中化净一身戾气,如今,只觉这颗心像是再也静不下来了。

“寂初......”苏谦舔了舔嘴唇,不忍看见她总是将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下。

“不要叫这个名字。”

“你还在恨朔安这座城吗?”

“母亲死在那,我焉能不恨?”

江柒落闭上眼睛,她不可能忘掉那晚,母亲的庭院被一场大火舔舐干净,七岁的她手中拿着写满字的祈愿竹板,在父亲与哥哥的陪伴之下满心欢喜地在繁华街区观灯,府上家仆诚惶诚恐地奔来禀报,说家宅内院突发大火。

等到她跑回家中的时候,俨然发觉她的亲生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具不完整的尸骨。

那是一场罪恶的火,花光盛娆怒放,呼啸的风生冷的打在脸上,夹杂着空气中刺鼻的血气,远处被盖着白布的那具已经不能辨认容貌的尸体,只有腰间的玉佩才能真切地反映出那是她的母亲。跪在院中的她已经不记得哭喊了多久,她不曾见过任何凶险之物更别提尸骨,第一次见到竟然是白绫之下被火光舔噬死的不明不白的母亲。

那天是她的七岁生辰,在二月十七的那晚,她的泪近乎流干在了自己的生辰之夜。

母亲去世后,她便被父亲姜绍送出朔安,名义上送她回南川老家,却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收回思绪,渐渐稳住心神,她用指尖轻点擦去眼角那一滴不知何时溢出的泪,苦涩却略带恨意地说道:“所有人都可以忘记栾城夕氏,忘记我母亲,但我不可以。”她或许有一日会用手中这把剑以杀戮以守护,甚至狠狠地刺进别人的心口,但不是现在,“吏部尚书梁新弹劾姜氏门下的文臣,梁皇后更想方设法地抹去温誉皇后与夕氏在朔安留下的一切痕迹,姜氏有敌如此实为大患。”

“你......”苏谦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

江柒落站起身来行至窗前,望着山中蒙雾一般的烟雨,低声说道:“当年我到竹苏来,无论是为避灾祸还是别的,我都照做了,亦叫自己浑浑噩噩过了这么久,这些天我总是梦到母亲,梦到年少时的日子,那些梦似真非真,朦胧的很,有一次我差点我就扑进母亲的怀里了......可我却醒了。”

午夜梦回,她这些年在竹苏度过的每个夜晚都是一样的孤单。

苏谦见她清瘦的脸颊此刻苍白的可怕,正欲说些什么,院子围篱却又响起了吱呀的一声,循声而望,是苏子文回来了,他正欲怪人家走的悄无声息,这回来反而动静极大,却看到苏子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怎么了?”苏谦行至檐下,却猛地被举着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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