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让丫头们给你拿好药膏抹上?这会儿天儿热,最不利伤处复原的,你可千万莫要逞强,需的静养几日,可记下了?”

贾敏一面说,一面就翻过贾琏的右手仔细瞧了瞧他的手心,叹道:“你姑父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你既已拜他为师,天底下哪里有不受先生责打的学生呢。他打你也是为了你好,恨铁不成钢罢了,你可别犯了糊涂,心里与他置气,也免得我日夜悬心。”

她出嫁前没少见两位兄长并东府的珍儿被各自的老子打骂,至亲的父子情都让耗的差不多了,那是半分亲近都没剩下,更不要说那些府上重金聘来的先生,求去之后真真是连一点香火情都没有。

如今自家夫君与侄儿之间统共才有不足一月的师徒名分,若是一顿打直接离了心可怎生是好。她今日一听心腹下人禀了林海在家重重责罚了贾琏一事就暗叫一声不好,一直担心到了现在,倒也无心去细究个中缘由。横竖能让林海动手,必是贾琏出了错的。

即使抹了上好的消肿镇痛膏药,贾琏右手手心还是有些不自在,背后的瘀伤和膝盖上的青肿伤势还要更重些,不然刚刚也不会姗姗来迟。然而只瞧他的神色,那是一丝儿不妥也没有的。

这会儿贾敏特意支开了林海来安慰他,贾琏情不自禁就笑出了一口白牙:“姑母且放心,这点儿小伤值得什么?侄儿这几日正好就在房内好生读书,倒觉得占了好大便宜。”

贾琏说话时一直留意着姑姑贾敏的神色,见她不甚开怀,就晓得她是在忧心自己与林姑父因今日之事生了嫌隙,忙挤眉弄眼的作怪:“再说姑母不是也为我出了气?姑父饭都没得好生用,景儿也不得静心赏。”

说着,贾琏还特意看了遍周围景致,毫不掩饰面上赞叹之情。这会儿园中只余夕阳余晖,丫鬟们四处走动将灯笼一一点起,夜色飘渺,比白日更多了几分朦胧之美。

贾敏失笑:“你倒是鬼精,只一点你却是算错了。你姑父今儿打完了你就吩咐厨下给他备了点心,约莫着吃了个半饱才来见咱们的,哪里能吃了亏去。”

贾琏闻言倒是松了口气:“这便好,我方才真有些担心。原是我不成器,姑父才教导于我,这正是爱之深、责之切,我岂会不知好歹?若是果真为着这个累姑父挨饿,就真是我的罪过了,日后还怎么求姑父督促我上进呢。”

旁边的大丫头正给贾敏夹盘里的蘑片,闻言筷子都晃了一下,贾敏更是毫不客气一掌拍上贾琏的后脑勺。

“好你个猴儿,你既这般尊师,倒不见你之前替你先生跑腿儿去!这会儿在我们娘们面前装相!合着恶人都让我做了,你倒是可怜见的了。”

贾琏受了一掌,头上小冠都让拍的歪了,他却只作憨笑状,只一双眼却灵动的过分:“姑姑说的很是,那侄儿还是继续服侍姑姑吃菜,千万莫要饿着表弟表妹。”

说完,贾琏还当真去拿桌上的公筷,要给贾敏夹菜。

贾敏忙拦了他。第一等大事说完了,她还有些琐事要让贾琏知晓,便吩咐他好生吃菜,自己则思索着如何说的委婉些。

一时姑侄二人都用的差不多了,厨下又送了五碟点心来,贾敏瞥着食盒微皱了下眉头才斟酌着与贾琏说道:“京中来了家书,你姑父让人直接送去与我瞧。听说你与南安王世子有些误会,闹将起来了?”

贾敏说的平常,贾母口述,贾政执笔的书信中却是将贾琏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言要贾敏林海夫妻快些将这个败家的孽根祸胎绑了回京,免得他在外头又给家中招祸。

贾敏却是更信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些日子的侄儿,只觉定是那南安王世子恶人先告状。本来也是,两个小辈儿纵然有什么矛盾,都是昂昂七尺男儿,怎的自己撕掳不开,还要回家找亲长告状?

贾琏一听就知道南安世子定是派人到王妃那儿告状,王妃又让人到荣国府里恐吓了老太太等人一番,才有了今日姑母一问。

凡是与外头比自家身份高的人起了纠纷,家里哪次不是拿他们这些祸头子给人家消气的?贾琏虽留了后手,人在外头也并不惧怕老太太等人,到底还是由衷让贾敏这样回护的态度暖了心。

胡乱点了点头,贾琏低头掩饰了下面上神色才如常答道:“倒也不是误会。那世子自持出身高贵,并不将贾家看在眼里,言行怠慢、欺人太甚,又出了点事,我气不过,就翻了脸,打了他身边狗仗人势的奴才,各自走了。”

贾敏微微颔首,略想了片刻便道:“既如此,你只管安心住着,读书玩耍都好,我自去回信,你只当不知道便罢了,随行来的奴才来寻你也自有我安排。我瞧着他们一个个很有些奴大欺主的意思,你每日里多少正经事情要料理,哪里有功夫处置这些个刁奴。”

贾琏这个做爷的自打到了扬州府,每日里安安分分在家读书上进,待人接物无一处不妥帖,那些个狗奴才倒是每日里吃酒玩乐,闲着磨牙还拿爷们说嘴中伤。

若不是碍着娘家颜面,贾敏早就容不得他们了,既然他们诬陷小爷的品行还背主串连,这回也直接一并处置了算完,难不成老太太还能为这些个奴才同她这个做女儿的翻脸?只说这些刁奴对自己和老爷不恭敬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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