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疯了!

花花听到这个令人惊愕的消息后,独自跑回了达拉村。

我和父亲闻讯赶到了达拉村。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吴玉的房子已经被烧毁了,只剩下一片废墟,被邻居临时当作了牛圈。

邻居主动告诉父亲:王元从来不去干活,天天烂酒,喝醉了就打吴玉,没钱了就叫吴玉去找你们要。吴玉真可怜,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有一天,喝醉了的王元将吴玉暴打了一顿,因为吴玉挤牛奶耽误了给他做饭,趁吴玉昏迷不醒的时候,将她的衣服脱光了,绑在门柱上,说是要体会一下西门庆鞭打潘金莲的滋味。

光天化日之下,这种屈辱是致命的,吴玉醒来,顿时就疯了。她不仅每天深夜大吼大叫,而且放火把房子烧掉了。

村里的疯人,染恶疾和垂死之人,一般都会安置在斯登洞里,然后听天由命了。吴玉也不例外,被王元扔在斯登洞就不管了,全靠乡亲们送点吃的。

王元呢?父亲问。

邻居愤愤地说:不知道,可能跑了吧。临别时,还留话给你,如果你来了,就把吴玉还给你。

父亲和我心急火燎地跑到斯登洞,看见花花正在生火,看见我们,一言不发,就只是抹眼泪。洞里只有几样简单的家什,三块石头支了口锅,洞里尽是呛人的烟味。花花用手从炽热的炭灰中掏出两个烤熟的洋芋,让我们打个尖。

吴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似乎吃惊地盯着我们,嘴里不停地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念着什么。见到父亲也好像是似曾相识的模样,却叫不出名字。

吴玉浑身散发着一大股恶臭的味道,身上衣不蔽体,脏污不堪,脸上则是麻木、讨好的笑意,不停地点着头。

我是陈真光。父亲握住吴玉的手,不让她东晃西晃的。吴玉似乎站不稳,扑在父亲的怀里。

吴玉点点头,说:知道是你来了,你是和我一起进入黑暗中吗?

父亲问道: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吴玉低下了头,答非所问:我是一只猴子,一只猴子。你要走了?

父亲说:我不走,我陪着你。

吴玉指着壁画说:好啊,像这些人一样,那么自由。像我们一样?

父亲再次问道: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吴玉说:在斯登洞里生活过的人都已死了,我在这里生活,所以我早已经是个死人了。我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早该死了!

你没有死,只是想多了。父亲说。

我是个漂亮的姑娘!吴玉喃喃道,所有的人都想得到我,你也是吗?

那时候的你是灿烂的、幸福的。父亲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吴玉的脸,那是一张什么脸啊,伤痕累累,满脸泥污,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子。

那波光盈盈的眼睛呢?那娇艳明媚的神采呢?那脸蛋上淡淡的太阳红,洁晰的皮肤闪烁着灼热诱人的光芒。那时的吴玉如花似玉。那在草地上的追逐,格桑花丛中的亲吻,斯登洞里的欢愉……

父亲再也忍不住了,眼里闪现出泪光,眼泪滴在了吴玉的脸上,慢慢地流入了她的嘴里。我看见父亲流泪,一时间有点发愣。

吴玉舔舔嘴角,仿佛那是甘甜的泉水,或者是特效的神药,脸色渐渐地变红、发烫,然后浑身发抖,猛地从嘴里冒出一口乌黑的鲜血。

吴玉的眼睛睁开了,刚才还浑浊的瞳孔一下子清亮了,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即使王元把她当牲畜一般凌虐她都没有哭过。那久违的哭声啊,在幽闭的斯登洞里久久地萦绕;那些久违的记忆啊,复活了;那些壁画上的人物,在这哭声的旋律中,复活了……

花花和我到内洞的滴水凼里打来水,烧热以后,父亲开始给吴玉梳洗头发。那头发板结得很严重,吴玉护痛,还有点抗拒,父亲便把她的头发整个浸润在热水中,用手轻轻地揉,让头发慢慢软化,这样梳洗起来就不痛了。洗完头发,吴玉自己把衣服脱下了,这哪是什么衣服啊,就只是一块牛毛线织的毡子用一根绳子胡乱地拴在身上。父亲细心地给她洗净身体,换上了干爽的衣物,吴玉便依偎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这一切自然而然,甚至都没有想过回避我。也许,在他们的意识中,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也直觉到吴玉对父亲的依恋,那是永远无法割舍的。父亲在家里是一个扫把倒了都不扶的人,一天板着个脸,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权,对儿女也绝少温情,但是,今天,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父亲,一个让我百感交集的父亲,柔情似水的男人。

父亲说:你们回去上课,等情况好点,我带她到医院。

下山的路走得很慢,我们不断地回头望着斯登洞。

花花说:今天是阿妈睡得最安静的一天。阿妈时好时坏,有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她就盼着你阿爸来,他逃难的时候,他们就在这洞里生活过,我怀疑我是你的亲姐姐,但阿妈现在这状况,怎么知道呢?

我怎么面对花花,怎么面对父亲,怎么面对母亲,那是我意识世界中崭新的一页,也许沉默,才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母亲得知消息,没有一点表情,该干什么干什么。在母亲的意识中,父亲做什么,总有他的理由,从来不会跟她商量。

可是,才过了五天,父亲就回来了,脸色铁青。

父亲这下闯大祸了,事情的发展方向,完全出乎意料——

这段时间,父亲陪着吴玉,用尽了各种办法,吴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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