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心中惦记着回城的末班车,他在下过雨后的山坡路上健步如飞,最后不小心从台阶旁的草坡上滑了下去。

&ep;&ep;陆封州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ep;&ep;他那时还不如四年后这样成熟稳重,轮廓也不如四年后这样冷硬锐利,面上亦不如四年后这样不显山不露水。

&ep;&ep;他穿着黑色的短袖和长裤,从高处的石阶上迈步走下来,五官倒映在明维的瞳孔里,看起来年轻又英俊,举手投足间皆带着现在没有的肆意随性与漫不经心。

&ep;&ep;明维坐在坡底没有动,时隔数年一眼就认出了他。

&ep;&ep;他下意识地就张口叫了声:“哥哥。”

&ep;&ep;陆封州闻声停下脚步,很快也看到了摔坐在坡下面的他,眼中带着十分明显的陌生情绪。

&ep;&ep;明维这才开始万般庆幸,自己现在拥有一张混杂着黄色泥土以及汗液痕迹,甚至还有从工地里带出来的黑色灰尘的脸。

&ep;&ep;他摔下来的草坡并不高,他完全可以自己爬上去。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莽撞,他还是抬起自己脏兮兮的脸,询问站在台阶上方的人:“哥哥,帮帮我可以吗?”

&ep;&ep;后者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怔色。

&ep;&ep;两分钟以后,陆封州将他从草坡下面拽了上来。

&ep;&ep;他坐倒在对方腿边,看陆封州拍着手掌,清理自己掌心内的泥土和草屑,主动将自己衣服上干净的地方,掀起来送到他手边。

&ep;&ep;陆封州见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扬眉问:“你是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还是没有家在外面流浪?”

&ep;&ep;明维想了想,告诉他说:“我没有家。”

&ep;&ep;那就是流浪在外的小孩?陆封州拧起眉来,“你多大了?成年没有?”

&ep;&ep;明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缘由。

&ep;&ep;误以为他不清楚自己的年龄,陆封州最后将他从墓园里带了出去。

&ep;&ep;温嘉盛等在越野车旁,脚边已经扔了满地的烟头,抬头见他身边跟了个脏乱干瘦,连五官都看不清的小孩,吊儿郎当地开玩笑道:“进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这是上哪儿捡了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回来?”

&ep;&ep;“里头捡的,大概是趁安保不注意,偷偷跑进去的。”陆封州打开后座车门,拎着明维的衣领往门边推,示意他坐进去。

&ep;&ep;温嘉盛满脸不乐意地过来阻拦,“我这才刚提没两天的车,陆少爷你忍心吗?”

&ep;&ep;没等陆封州接话,明维就先偏过脸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可是我身上的泥水,都是被你的车溅上去的。”

&ep;&ep;他一张脸脏得温嘉盛视线无处可落,唯独那双偏褐色的瞳孔是干净的。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温嘉盛顿时面露语塞,深感报应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就这样巧。

&ep;&ep;他理亏地放任明维坐了进去。

&ep;&ep;那天傍晚,明维坐他们的车返回城内,温嘉盛中途在其他地方下了车,将车钥匙留给了陆封州。

&ep;&ep;他全程坐在后排一声不吭,像是遗忘了他的存在,陆封州没说要送他去哪里,只先开车去处理了自己的事情。似乎是有人约了他出来见面,陆封州开车去了市中心。

&ep;&ep;那是一家位于深巷里,装修却精致明亮的私人咖啡店。陆封州把车停在店门外的路边,自己下了车往店内去,留明维坐在车内安静等候。

&ep;&ep;隔着店内透明的落地玻璃,明维看见他在靠窗的卡座边坐下,和早已等在桌对面的年轻男孩说起话来。

&ep;&ep;男孩脸庞被墙遮挡掉大半,看不清楚容貌与长相。期间他注意到,男孩为陆封州点了咖啡和甜点。

&ep;&ep;陆封州喝了两口咖啡,却没有去动那盘甜点。甚至到最后,甜点都进了男孩的肚子里。

&ep;&ep;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陆封州起身离开的时候,男孩又打包了一块黑森林蛋糕给他。陆封州收下了蛋糕,出门上车以后,却直接将装有蛋糕的纸袋递给了他。

&ep;&ep;也就是那个时候,明维捧着纸袋在心中猜测,他是不是不喜欢吃甜食。

&ep;&ep;似乎发现了陆封州朋友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歪着脑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陆封州低沉的声线斩断他思绪,将他拉了回来:“我送你去福利机构。”

&ep;&ep;明维睁大眼睛,飞快将头抬了起来。

&ep;&ep;却见视线内月色清浅,风声缠绵,私家车稳稳地开在空旷寂静的盘山公路上。自己怀里没有黑森林蛋糕,窗外也没有记忆中的那家咖啡店。

&ep;&ep;他愣愣地转过脸去,看着面前四年后的陆封州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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