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像梦中到过的那座森林。幽冥诡谲的世界里,似乎有无数的眼睛从昏暗中看出来,看着自己。

&ep;&ep;身体是虚浮着的,脚踩不稳地面。

&ep;&ep;但双手经过千锤百炼,哪怕此刻脑中空荡荡的一片,只要手中握着琴,就能够自然而然摆出标准的姿势。

&ep;&ep;左右持琴,右手扬起弓弦,乐曲声就出来了。

&ep;&ep;运弓,拨弦,滑音,指法……节拍没有错吧?没错。音准对了吗?对了。

&ep;&ep;凌冬呢,凌冬他真的走了吗?

&ep;&ep;不可以这样啊,半夏。小莲在听着呢——他在听我的琴声。

&ep;&ep;这个时候,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不能理解凌冬最后对自己说得那句话。

&ep;&ep;【最后的时刻,我想听你的琴声。】

&ep;&ep;【这样我就不会害怕,心里还会感到很幸福。】

&ep;&ep;但是半夏却在一瞬之间全都懂了。

&ep;&ep;或许在理智还没能接受的时候,但心却已经理解了凌冬的意思。

&ep;&ep;因为如果这一刻换做自己,她也会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听到凌冬的钢琴声。

&ep;&ep;生离死别,千言万语又怎能如何。

&ep;&ep;述不尽,说不完。

&ep;&ep;只有两人共同爱着的音乐,能在这一刻剖开胸膛,捧出血脉之中那颗搏动着的心脏。彼此的心,在琴声中连在一起,万千言语便不必再说了。

&ep;&ep;能在心爱之人的琴声中离去,是他最后的渴望。

&ep;&ep;能以一曲送他,是属于自己的幸福。……舞台之下,教授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ep;&ep;初时平平,如今听着,好像又……渐入佳境了。

&ep;&ep;郁安国的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了。

&ep;&ep;“哼,这才像点样子。”老教授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吁了口气,心中抱怨道,“刚刚拉得都是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家伙,我怎么会教了一个这样的学生,每一次都让人提心吊胆才甘愿。”

&ep;&ep;期末考试的演奏会,要求表演演奏时长超过五十分钟的曲目。一般学生们都会选择两到三首曲子上台演奏。

&ep;&ep;半夏演奏的第一首曲目,是莫扎特的e小调奏鸣曲。

&ep;&ep;相比起帕格尼尼,拉赫玛尼诺夫等作曲家那些艰难刁钻的技法而言。莫扎特的曲子相对简单上许多。

&ep;&ep;也正因为如此,半夏的导师郁安国给她安排了莫扎特的奏鸣曲,以便她能够顺利通过期末考试。

&ep;&ep;然而事实上,莫扎特的曲子完整拉完不难,真在达到演奏的要求却不容易。

&ep;&ep;越是端庄简洁的乐章,越需要一种情绪上的克制严谨。在克制严谨的同时却又需要表达出内心真正的情感,这才是真正的难上加难。

&ep;&ep;因此对于真正的演奏家而言,莫扎特的曲子反而是最难演奏的。它的难不是难在炫酷晦涩的技法上。而是难在如何在这样相对简洁的乐曲中,表达出那份克制中的抒情。

&ep;&ep;要克制,半夏这样想着。

&ep;&ep;克制住自己心底那种快要炸裂的情绪。

&ep;&ep;手腕放松,精神集中。让弓和琴弦之间摩擦出最完美的音符。

&ep;&ep;听见了吗?小莲。

&ep;&ep;这是送给你的歌。

&ep;&ep;演奏中的半夏,恍惚看见那些五彩斑斓的萤萤光点飞来,在舞台上方浮游聚散,逐渐汇聚成形。

&ep;&ep;她不敢真正抬头去看。

&ep;&ep;那片光影中依稀出现小莲小小的黑色身影。

&ep;&ep;小莲的眼睛亮晶晶的,高高兴兴地冲着她摆了摆尾巴。

&ep;&ep;黑色的小蜥蜴不见了。

&ep;&ep;凌冬出现在那片浮光中,身似初雪,眸如点墨。他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微微侧身,笑着看她拉琴。

&ep;&ep;半夏也就笑了,闭上眼,把自己的身与心都化为点点音符。

&ep;&ep;舞台下赵芷兰教授抬头,看着灯光下的独奏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她的琴声带动得一阵阵酸涩。

&ep;&ep;这个孩子的人生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为什么能拉出这样的曲调?

&ep;&ep;作为音乐学院的小提琴教授,多年沉浸在古典音乐圈里,大大小小演奏会听过无数场。

&ep;&ep;赵芷兰知道,音乐界里,或许有不少天才儿童,但只有那些品过世事无常,见过生死离别,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真正人生体悟的演奏者,才能表达出这样感人肺腑的音乐。

&ep;&ep;莫扎特的e小调奏鸣曲,是莫扎特在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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