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日暮时分,戚雁来终于醒来。

&ep;&ep;身体似乎有点异样,但她无暇体会,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无数浮光掠影一般的碎片在脑海里闪现又消失,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她拧眉去想时,五感逐渐恢复,便被外面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和丝竹管弦声吸引了思绪。

&ep;&ep;呆了片刻,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这恐怕是顾家为纳妾请来的乐班。

&ep;&ep;她睡了一整天,把江铃的纳妾礼也睡过去了么?

&ep;&ep;那这事是谁操办的?婆母?她会很开心吧,但恐怕也免不了数落她几句。

&ep;&ep;戚雁来漫无边际地想着,便又觉得疲累,本已微微抬起想要睁开的眼皮又闭了起来。

&ep;&ep;她为什么会醒呢?为什么不直接睡死过去,如此便再也不需烦恼……

&ep;&ep;正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唤——“母亲。”

&ep;&ep;戚雁来豁然睁开眼。

&ep;&ep;天色昏黄,室内灯烛也昏黄,昏黄的光融融落在床前着宽大海青衣的少年身上,少年本就身形纤细,眉目秀气,看起来姑娘家一般温和无害,这般被柔光一照,更显出一股如水如玉的温柔。

&ep;&ep;少年手中拿着浸水的布巾,身上沾染了她身上的药味,显然不是刚刚来到。

&ep;&ep;他……

&ep;&ep;他一直守在她床前,为她侍疾?

&ep;&ep;戚雁来疲惫不堪、犹如枯井的心忽被狠狠震动。

&ep;&ep;“初儿。”她喊他的名,因为一整天未进食水,喉咙干涩,声音不够圆润好听。

&ep;&ep;少年丝毫不在意,端起床前始终温热的水杯,“我在。母亲,喝水。”

&ep;&ep;戚雁来没有抗拒,任他搀扶着喝了杯水,感觉喉咙的干涩大大缓解。

&ep;&ep;“外面在闹什么?”她问着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ep;&ep;顾初眉眼不动,徐徐回答:“父亲纳妾,请了平康坊的歌舞伎庆祝。”

&ep;&ep;“是吗……”戚雁来呆呆点头,片刻又问,“你……怎么回来了?神恩寺的法事还没结束吧?”

&ep;&ep;顾初的是神恩寺的俗家弟子,早在决定要出钱请神恩寺做水陆法会时,他便言明要全程跟神恩寺的师父们一起做法事,算是最后一次以佛门中人的身份出面,顾家自然没有不应的,是以昨日他也在神恩寺,却不是和戚雁来一般以顾家人的身份,而是以出家人的身份。

&ep;&ep;所以他不知道他的母亲究竟遭遇了什么。

&ep;&ep;他也不需要知道,不能知道。

&ep;&ep;戚雁来红润的面色忽然惨白。

&ep;&ep;她悄悄将半张脸掩入被子里,低声说:“我无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法会未完,你明日还要继续去神恩寺。”

&ep;&ep;“嗯。”顾初依言回应。

&ep;&ep;但他又说:“孩儿今日也无事了。”

&ep;&ep;“方才祖母召唤,孩儿已经去过,宽慰过祖母后才又来了母亲这里,只是想多陪陪母亲而已。不过,母亲是想安静休息吧?那孩儿就不打扰了,明日法会结束再来陪母亲。”

&ep;&ep;戚燕来看他颜色淡薄的唇一张一合,说出那些话,眼睛越睁越大。

&ep;&ep;这……还是她那个冷淡疏离,与她不亲近的孩子吗?

&ep;&ep;他……他……

&ep;&ep;戚燕来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ep;&ep;“初、初儿!”

&ep;&ep;她忍不住叫他。

&ep;&ep;“嗯?母亲?”顾初已经起身,闻言又低头俯身,对她微笑。

&ep;&ep;戚燕来的心瞬时好像泡在了温水里。

&ep;&ep;这世上最叫人心满意足的事,或许就莫过于,你在乎的人,也在乎着你。

&ep;&ep;她原本以为自己与这个儿子不会再如寻常母子一般亲昵了,可是……他方才那番话,那番表现……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没有怪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反而处处为她着想,主动亲近她……

&ep;&ep;戚燕来几乎要落下泪来。

&ep;&ep;眼眶的酸楚怎么也压抑不住,只能侧头将脸转向床内侧,才不至于失态。

&ep;&ep;顾初静静看着这一切。

&ep;&ep;“那母亲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您。”他最后说。

&ep;&ep;戚燕来没看再看他,只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ep;&ep;直到少年轻缓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捂住嘴,呜咽地哭泣。

&ep;&ep;这哭泣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喜悦和激动。

&ep;&ep;她的生活陡遭大变,夫君有了新欢,她又失去清白,但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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