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四散在身侧的一头银发上,也照亮了那双骤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瞳眸。

&ep;&ep;他的目光如沉沉深夜中划破长空的闪电,直直地落在了崔锦之的身上。

&ep;&ep;“我自出生起,便能同长生天感应。长生天在上,祂无所不知,无所不闻,可为何连祂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ep;&ep;崔锦之淡漠地回望,“你的长生天没告诉你,别去窥探一些东西吗?”

&ep;&ep;谈闽笑起来,“长生天要我追随陛下,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是死,我也一定会完成。”

&ep;&ep;“陛下想要你回来,所以我也不得不将禁术教给他。至于代价……”

&ep;&ep;他看向如清霜般的寒凉月色,“今夜,便是九日之期了……”

&ep;&ep;“还记得你当初苏醒的那个地方吗?亲自去看一看,便什么都知晓了。”

&ep;&ep;崔锦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往望舒宫奔去。

&ep;&ep;*

&ep;&ep;在殿门被重重地推开之时,她看到了此生难以忘记的景象——

&ep;&ep;少年坐在数千盏摇曳的烛火之中,鲜红的液体顺着他的右臂缓缓流落尽烛台间,滴答轻响,恍若伸展蜿蜒的枝桠,开出炙热的瑰丽妖娆。

&ep;&ep;四周是交织错乱的红丝,清彻的眼眸微微抬起,斑驳的烛影晃晃悠悠地映在他的眉目间,眼波蕴着微光,好看极了。

&ep;&ep;他抿起一个腼腆而拘谨的笑,轻声道:“……你来啦。”

&ep;&ep;崔锦之颤抖着,下颚绷成一条线,心间好像被人破开了一个豁口,无数寒冷的冰雪毫不留情地涌了进去。

&ep;&ep;没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绝望来,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祁宥眼中的灼热与贪恋。

&ep;&ep;“你走的那天,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ep;&ep;他的嗓音平静和缓,死死地压抑着冰层之下,燃烧着的万千炙热滚烫。

&ep;&ep;“雪下的很大,也很冷,像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一样。”他轻声呢喃,“我倒在雪地里,问了无数遍,为什么这一次,你不来救我了?”

&ep;&ep;数年奢念,尽数熄灭。

&ep;&ep;崔锦之鼻尖一酸,泪水汹涌地从眼眶中落下,她死死咬住舌尖,咽下呜咽。

&ep;&ep;他的眸中盛满温柔,“我从出生起,就被人厌弃,只会怀着绝望和愤恨活下去。”

&ep;&ep;“可是我遇见了你。”

&ep;&ep;少年的指节抵上眼睛,如黑曜石般的乌眸被尽数遮住,无声地笑了笑。

&ep;&ep;他轻轻地放下手,眼底是浓重的猩红之色,沉凉如雪,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ep;&ep;“用我的血,点燃这些魂灯,仪式一成,从今往后,我们的人生就彻底地纠葛在一起,再难分彼此了……”

&ep;&ep;“可是我犹豫了。”

&ep;&ep;“你教过我,爱一个人,不是要将她强留在身边……老师,我学会了……”

&ep;&ep;“所以我想说——”祁宥微微红着眼眶,却小心认真地问,“可以不离开我吗?”

&ep;&ep;他的爱卑鄙、堕落、阴暗,无可挽救,却真诚炙热,似划过长夜的流星,绚烂而永恒。

&ep;&ep;大雪肆意飘零,朔风无情地呼啸着,将数千盏明灯吹得跳跃不停,她站在汪洋灯海中,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ep;&ep;她无声地张了张唇,想说,好。

&ep;&ep;可崔锦之的舌根泛起苦涩的酸胀,凝涩地开不了口,她怔怔地抬起手,看着莹白的指尖在如昼的光影中变得透明虚无起来。

&ep;&ep;祁宥脸色大变,想要扑过来抓住她,视线中纷乱的红丝却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扭曲蜿蜒,重重地缠在少年的身上,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ep;&ep;“怎么会这样……”他喉间发出哀鸣的嘶吼声,像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变得更加透明,心魂在此刻俱碎,“不……不要……”

&ep;&ep;他用尽全力伸出手,分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的身影。

&ep;&ep;天幕暗沉低垂,冬雷滚滚震天,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无尽的威压倾轧下来,崔锦之衣袂翩飞,终于微微笑起来,泪却落得更凶——

&ep;&ep;世界法则,发现了她的存在。

&ep;&ep;第九十七章终局

&ep;&ep;祁宥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ep;&ep;红丝将他的手脚紧紧桎梏住,血色将衣袍都染成暗红一片,他悲鸣着,企图冲破这可怖的压迫。

&ep;&ep;绝望又执着地想要救她。

&ep;&ep;朔风凛凛,将崔锦之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她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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