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

&ep;&ep;天色将晚,雅席中也上了新酒菜。隐隐听得外面堂中歌舞喧嚣,想必宾客们已经喝醉。

&ep;&ep;李崔巍还在想着如何能见到这九人的面容,却发现座中宾客面色有异,颊边都淌下大颗汗珠,不一会,竟有人不顾公主还在,当众脱起外衣,有人站起身离席四处乱走,有人跳起胡舞,还有人为他打起拍子,场面欢悦,却透着诡异,如同众人都齐齐被下了蛊一般。

&ep;&ep;他心中一惊,想起方才的酒,马上抬头看向公主:

&ep;&ep;“酒中有五石散?”

&ep;&ep;五石散,从前流行于南朝世家中的一味药,服用之后会通体燥热,神志不清,常会做出放诞逾礼之事。当时名士们如阮籍驾车临渊、裸裎而卧的轶事,多半都是服食五石散的后遗症。

&ep;&ep;太平公主坦然点点头:

&ep;&ep;“五石散无色无味,又不似阿芙蓉难得,世家大宴上,常常用此助兴,李太史难道头回见么?”

&ep;&ep;接着她施施然走下主座,朝李崔巍走来,俯下身装作朝他敬酒的样子,手却伸进他的衣领,隔着一层里衣上下摩挲着他:

&ep;&ep;“李太史,杀了你固然可惜,但我母后说过,再好用的臣子,若是不听话,不如杀掉。”&ep;她将酒杯端到李崔巍的眼前:

&ep;&ep;“方才李太史耍了小聪明,没有喝本宫的五石散。现在,本宫要看着你喝下去,若不从令,我便派人,去杀了你那日去尼寺救出来的美人,你很中意她,是不是?”

&ep;&ep;李崔巍咬着牙,接过酒喝了下去,热气立时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

&ep;&ep;“她是我的下属,纵使我对她无意,也会去救。”

&ep;&ep;公主见他喝完,拍着手叫好,笑得残忍又天真:

&ep;&ep;“最好是如此,李太史。汝平日所为,尽是替太后借刀杀人之事,迟早要做替死鬼。若是某日你获罪,那美人又如何能全身而退?还不如今日死在我这里干净。大家都服了五石散,死了也不过是酒后误杀。”

&ep;&ep;她又凑近了些,龙脑香一阵阵地漫过来,李崔巍不由得朝后退了退,屏住呼吸,默念《清静经》。

&ep;&ep;“或者,汝今日答应,做我的入幕之宾。今日汝所见所行,本宫便不再追究。”

&ep;&ep;她伸出食指,戳在李崔巍胸口。“话说,我母后最喜长相仙风道骨之人,譬如那明崇俨。李太史如此样貌,当真没有入过凤帷?”

&ep;&ep;“假以时日,若是我母后果真做了皇帝,到时李姓诸王已被屠戮殆尽,武家儿郎们又个个不成材,你猜,谁能继承这大统?”

&ep;&ep;李崔巍正闭眼调息,却伸出手,一把拉开了公主的手。睁眼时,双目澄明镇定,看着她,一字一顿开口:

&ep;&ep;“武太后从不折辱朝中有才之臣。公主此等心胸,比不上武太后。”

&ep;&ep;她气急,挥掌就要打他,手腕却被紧紧握住,李崔巍仍是毫不退让地看着她。公主努力压制心中怒气,与他辩驳道:

&ep;&ep;“我府中亦收拢不少清寒学士,我亦赈济灾民、兴修佛寺、资助……资助落魄皇亲!我母后说过,论韬略胆识,她所有儿女中,只有本宫最像她。如何女儿便生来只能在宫闱,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才有能者得之!”

&ep;&ep;李崔巍放开了她的手,继续打坐调息,只淡淡纠正道:

&ep;&ep;“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之天下也。”

&ep;&ep;公主起身,整了整衣袖,恢复了高高在上的语气,那一瞬间,她的仪态像极了她的兄长李旦。

&ep;&ep;“李太史,你既不愿跟随本宫,今日之椒房便是你的死地。”

&ep;&ep;她走至堂中拍了拍手,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她高抬手向李崔巍一指,冷冷道:

&ep;&ep;“今日谁杀了李太史,本宫便重赏谁。”

&ep;&ep;接着她扭头便走,两扇沉重铜门突然自帘帷后缓缓推出,随着一声铜门中机匣合上的声音,李崔巍回头,只见余下的九人都抽出随身的武器来,神情激动狂乱,如被放出笼的嗜血兽物。

&ep;&ep;(二)

&ep;&ep;李崔巍被关入椒房半个时辰之后,公主府门前来了个戴着幕篱的陌生女子,说有异宝进献。

&ep;&ep;李知容策马跑了一路,草草包扎的新伤又有些裂开,在公主府前交出孙过庭赠予的书册后,咬紧牙关面色苍白地等着,那公主府的朱红大门像地府的入口,而她就站在门前,两手空空地等着阎罗来宣判她是生是死。

&ep;&ep;门开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内侍走出,说公主请她一叙。

&ep;&ep;她按捺住雀跃的心情进了门。纵使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她也愿意相信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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