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色阴沉,太阳躲进云间,方位依稀可见,估摸也就是上午点的光景。

小船已经开到泗河东岸的双沟集,王冰凌让人挂了半帆,改由人力划桨,小船慢慢拐进一道河沟。

两岸都是青翠欲滴的芦苇,一人多高,风一吹,绿色翻滚,倒是个隐蔽的所在,小船开进去,外面的人很难发现。

小船往东行了小半里路,停了下来。

就在此处,她要和郭千担分开,王西铭由郭千担带着人押送至沂蒙山区顾遂处,她还要赶回湖畔山庄,向二娘回禀此事。

杨度是个麻烦,已经认出了她,事情的经过,他大体都知道,又不能杀他灭口,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娘的谋划很是大胆,劫了王西铭不算,还要将他送给顾遂,下一步,还要通过王西铭,送出一百支火枪,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就算杨度不在,事情闹大了,杨一鹏早晚也会知晓,整个时间就是沈家堡在背后主使。

谁有火枪,当然是杨波。

如此一来,杨波和杨一鹏之间岂非有了嫌隙?

那晚在客栈,王冰凌就跟二娘尤素卿提出了这个疑问。

二娘不以为然,原因很简单,你只看到杨一鹏和杨波之间可能会有嫌隙,北京城里的皇帝崇祯和杨一鹏之间呢?

自裘泗州起,左文灿、顾遂、王西铭等人的案子,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王西铭一案本就是大案,皇上也要亲自过问,结果王西铭却在杨一鹏的治下,生生给人劫走了。

杨一鹏作为漕运总督,难辞其咎。

远在京城的皇帝对杨一鹏难道就没有想法?

世间盛传当今皇帝刻薄寡恩,生性多疑,看谁都像要害朕,他和杨一鹏之间,就不会生嫌隙?

二娘就是想天下大乱,越乱越好,大世之争,乱中才能取胜。

杨一鹏若是真和当今皇帝生了嫌隙,想要找帮手,淮安地界儿上,他不找杨波,还能找谁?

除非杨一鹏愿意进漕运总督的官位拱手让人。

到头来,对沈家堡而言,难说就不是一件好事。

二娘的分析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眼下,倒是苦了那个倒霉蛋儿杨度了。

王冰凌这么想着,倒是对杨度有了愧疚感,左右看看,临行之前,想要找他谈谈。

杨度扶着船帮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大片的芦苇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得知王冰凌要带走王西铭,杨度就绝望了,想死的心都有。

主要这事太大,丢了王西铭,他如何跟他爹交待,更重要的,他爹如何跟皇上交待?

这事儿小不了。

王冰凌一定会带走王西铭,王西铭是她爹,换着是他,他也会这么做,这是其一。

其二,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王冰凌武功卓绝,打也打不过,拦也拦不住。

王冰凌悄悄走近杨度,轻声说道:“你还去京城读书么?”

“读书?”

杨度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今时今日,我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王西铭是你爹,你要带走他,我无话可说,可此事干系重大,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爹,我对不住我爹啊。”

杨度都要哭了。

‘这人也挺可怜的。’王冰凌心下暗叹。

但带走王西铭,是二娘的命令,由不得她心慈手软。

说起来,她也不是很讨厌杨度,知道这人对她一往情深,奈何她早已心死,郎情妾意,她就是无感。

“那我们就此别过。”

王冰凌狠下心来,丢下一句,转身离去,她还要找王西铭单独谈几句,不能让杨度知道,他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

王冰凌和王西铭下了船,在岸边的一颗树下站定,王冰凌正想着如何开口,王西铭倒是先开了口。

“我在督帅府见过你,你是杨波的人。”

见王冰凌冷眼以对,没有言语,又道:“老夫知道杨波非是易于之辈,你就直说吧,他想要老夫干什么?”

“送你去沂蒙顾遂处。”

王冰凌也想知道,听到这消息,王西铭有什么反应。

王西铭闻言,稍稍一愣,很快便轻笑一声,击掌道:“让老夫这个前任漕运总督,前任淮安知府和顾遂同流合污,跟朝廷为敌,以毁损朝廷威严,呵呵”

“老夫早知此子必有所图,也算老夫没看走眼,果然好算计。”

话锋一转,又道:“只可惜,杨波不了解顾遂,那厮鼠目寸光,才德两亏,杀人越货尚可,想要弄出个响来哼哼”

王西铭大摇其头,又道:“老夫也今非昔比,不过是个阶下囚,于顾遂无用,顾遂定然不肯收留老夫,杨波枉费心机咯。”

“我肯定顾遂会收留你的”

“何出此言?”

王冰凌看了一眼王西铭,缓缓地道:“因为我们会送你火枪,首批一百支。”

王西铭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道:“老夫知道杨波有所图,可没想到他的图谋如此之大,倒是小瞧了他。”

王西铭眯起双眼,试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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