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丹薄媚越过春夏的杨柳青松,越过龙泉山散作霜雪的飞絮,也越过令她喘息维艰的追杀。

&ep;&ep;无边葱茏旷野褪色,苍白后又凝聚成繁华长街。她仿佛顷刻坠入烟雨江南的温柔水乡,这条古老的小巷花枝招展,酒旗飘扬,张开能抚平一切伤痕的胸怀拥抱她。

&ep;&ep;连她走进仙宫的密楼时,枝头跌落的石榴花打在她额头也那么柔和。

&ep;&ep;房间窗扉朝着喧闹的街市,她独坐窗边的竹椅,内心却是静谧的。珠帘卷,微微晃动。一如她相思一人时,复杂的心绪在悠悠摇荡。

&ep;&ep;那个一身雪白的公子啊,当听见你说你快要死去的时候,当他们不停地重复你身受重伤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压抑的哀伤决堤倾泻,就快要漫出心口。我有多想拉着你的衣袖,告诉你,不要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办法,不要连笑时眼里也是忧悒,不要绝望,不要……死。

&ep;&ep;可是我不能说这样的话。

&ep;&ep;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所以没有资格,让你停下跋涉山水的步伐。我的心肠全是阴郁的仇恨,也不敢眷恋太遥远的梦境。

&ep;&ep;我只能在寂寞到不得不想念你眉间明艳妖红的梨花时……

&ep;&ep;丹薄媚素手焚香,将一卷《增一阿含》翻开,提笔誊抄,心中默诵。

&ep;&ep;倘若能有一丝一缕的福报,愿完全加诸你身。一愿你眼底无离忧。二愿你流水迢迢,凶险尽散。三愿你眉间心上的梨花永开不败。

&ep;&ep;过了很久,熙熙攘攘的街市忽然一静,是那样彻彻底底、空巷沉寂的静默。

&ep;&ep;丹薄媚讶然偏头,推开小轩窗,只见原本南来北往的路人刹那极有秩序,如潮水般分开,退至街道两边跪下。

&ep;&ep;许多人面色虔诚地叩拜,终于迎来浩荡的队伍。先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士兵,俱身穿宫廷禁卫军特配明光铠,手持黑铁长戟,足有三百人不止。士兵之后,是八列并驾齐驱、腰悬宝剑的骑兵。马匹高大威武,全是纯种突厥马,共六十四匹。

&ep;&ep;单看护卫声势已足够显示来人身份高贵,哪知从层层士兵中涌出的那驾大车还是令人震惊。

&ep;&ep;那驾仿佛一间房屋大小的辇车被十匹骏马拉着,不紧不慢地驶过来,行得极其稳当。辇车四面垂下九重金纱,那一刻夏日灼热的风掀起轻若无物的纱帘,却见里面还有翠色竹帘巍然不动。

&ep;&ep;丹薄媚凝视这驾辇车,隐隐猜出了主人是谁。

&ep;&ep;无论后梁或周唐,皇帝出巡,乃用十二匹高头大马拉御辇。王公侯伯是八匹,官员至多只可乘驷车。但这人的辇车竟用十匹骏马来拉,且卫士开道场面极尽浩大。周唐境内,出行能有如此声势的人,只有帝妃和东宫太子!

&ep;&ep;辇车里的人,是——贵妃宫素!

&ep;&ep;☆、第17章金错刀

&ep;&ep;宫素的辇车缓缓驶过长街,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激动的喊叫。不少信徒近乎痴狂,挤到最前方跪下,遥遥伸手,拼命去触摸她翩然飘过的纱帘。只是很快这些信徒被卫士粗鲁地推回去,手法娴熟,一击即中,可见并非初次应对这样躁动的场面。

&ep;&ep;*会的信徒遍及各地,宫素作为*会的精神与实质双重领袖,自然万众瞩目。

&ep;&ep;护卫辇车左右的是二名麻衣老者,他们目光在某处停了一停,对视一眼后便无所谓地闭目,不动声色。

&ep;&ep;车后依然跟随八列威风凛凛的骑兵,再往后则是更为壮观的禁卫军长龙,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往少了算也有一两千人。

&ep;&ep;就在参拜声此起彼伏的神圣时刻,丹薄媚顺着麻衣老者的目光,看到对面房檐下,原本匍匐在地的一名男子突然起身。纵使隔得这么远,他的杀气也几乎刺痛她的眼角。倏尔一道剑光如白虹贯日,男子飞扑而来,飒沓如流星,直指宫素辇车的剑尖寒芒煜煜,令炎炎烈日也冷了几分。

&ep;&ep;他出剑太快、太狠、太锋利,仿佛这一刻人亦如出鞘的剑,不见血不收,不死不休。

&ep;&ep;他以一种悲壮的姿态决然赴死,义无反顾。

&ep;&ep;刺杀来得太猝不及防,护卫们呆愣了一刹那,刺客已从三百士兵头上掠过,笔直地冲向辇车。

&ep;&ep;近了!更近了!辇车已近在眼前!

&ep;&ep;只要越过这八列骑兵,就能杀了那个妖女——杀了她!

&ep;&ep;同样呆滞的人群中骤然响起狂热的信徒尖叫:“快拦下那个异教徒!他想亵渎神灵,刺杀仙子!快杀了他!”

&ep;&ep;叫声猛地惊醒所有护卫,六十四名骑士脸色一变,立刻拔剑阻拦,且几乎同时划伤刺客的身体。三百士兵也冲过来,举起了长戟,将他围在中央,形成一个可怕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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