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

&ep;&ep;授赏赐之后便是游街。李知容没去看热闹,只是寻了个僻静处喝酒。

&ep;&ep;此时月上中天,神都苑内宾客都去城外接着寻欢作乐,偌大的园里只剩花气馥郁,正是对月独酌的好时候。

&ep;&ep;凝碧池不远处有个小楼,昏暗无光,楼上风景倒是不错。她利落地将裙裾打了个结,攀着阑干爬上了屋顶。

&ep;&ep;席上顺来的陈酿味道确实不错,醇厚清凉。她看着眼前一轮圆月,心中计划着复仇的进度、琢磨着鸾仪卫的事,又想起自己和李崔巍安府君这一笔糊涂账,不知不觉间已喝掉了半瓶酒。正欲下楼回府补觉去,却听得楼下阁中隐约有人声。

&ep;&ep;此时月光皎洁,照得阁中如同白昼。阁中虽有人说话,却无人点灯。她心中存着好奇,便轻手轻脚地摸下楼去,挂在阑干外查看动静。

&ep;&ep;然而刚看了第一眼,她就怔住了。

&ep;&ep;是安府君和李旦。

&ep;&ep;她只知安府君此次大宴是要取得李旦信任,好之后接近皇帝、伺机刺杀。但她没想到二人竟这么快就在此地密会,况且安府君不是在游街?如何此时又在这里?

&ep;&ep;安府君手中勾着一张面具。是了,游街时要戴着面具扮作花神,想必他是偷梁换柱伺机回了园中。

&ep;&ep;她又认真看了看,那背对着她的红袍男子,确是安府君。而正对着她的那张脸——苍白、阴郁,嘴边常常挂着嘲讽的笑,她永远也忘不了。

&ep;&ep;她努力定下心神,努力去听两人的对话。他们都将声音压得极低,但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是飘进她耳中。

&ep;&ep;“康郎不辞万难前来效忠于朕,朕深感慰。惜吾久居深宫,朝不保夕,不能外出,亦不能私自接见外臣。康郎请另择良木。”

&ep;&ep;李旦说完,转身即走,安府君在他身后哂笑一声,抛出一句:

&ep;&ep;“圣人,汝不想要天下便罢,长生也不想要?”

&ep;&ep;李旦停步,像是听到了什么恶毒的诅咒,惊恐地回头看向安府君:

&ep;&ep;“你……你不是什么南市商贾,你究竟是何人?”

&ep;&ep;安府君一步步地走向李旦,揪着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咬牙说着:

&ep;&ep;“吾等是谁,圣人日后便知。圣人只需明白,以狐血续命者,不得善终。”

&ep;&ep;李旦瞪圆了眼睛,发狠地盯着安府君。

&ep;&ep;“但若圣人听我的劝,她尚可……活得长久一些。”

&ep;&ep;李旦像是在认真盘算着什么,继而认输般地垂下眼睫,问他:

&ep;&ep;“康郎所求是何物,说来听听。”

&ep;&ep;安府君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垂手盘膝,月光照在他邪异的金瞳上,如同神明。

&ep;&ep;“圣人,我可助你除清奸佞,重握权柄,但汝所爱之人必将横死于身前。而或……汝甘愿交出皇位,任人宰割,我尚可保她活至知天命之年。”

&ep;&ep;李旦僵立在原地,像是在天人交战。突然他轻声笑起来,笑声诡异:

&ep;&ep;“康郎,你可有所爱之人?”

&ep;&ep;安府君沉默了。

&ep;&ep;“是那在席上独舞的女子吧。新封的鸾仪卫中郎将、安定公主新收的义女,来路不明,容貌倾城……怕也是狐族?我方才看她跳舞时,倒想起一个故人。”

&ep;&ep;李知容在轩窗外呼吸一窒,她紧紧盯着安府君冰凉的侧脸。

&ep;&ep;安府君开口,语气松快:

&ep;&ep;“哦,圣人可说的是李知容?我与她不过是一时之欢。若是圣人喜欢,我不日便将她引荐给圣人。”

&ep;&ep;他从榻上跃下,凑近李旦身前,眼里金光燃起:“圣人,我已知汝以牵机毒害死大奉先寺沙门及南市春九娘一事,也知汝所寻之物,是安西四镇商路图。证人证据皆在我手,汝自当仔细思量。要权柄,还是要美人。叁日之后,我将复来,要圣人的答复。”

&ep;&ep;李知容阵阵昏眩。牵机毒案唯有鸾仪卫经手过,难不成,安府君在暗中监视自己?可商路图明明那日在南市寻得之后存在了鸾仪卫的案卷中,何来证人证据皆在他手?还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安府君安安插在鸾仪卫的棋子?

&ep;&ep;屋内李旦听得牵机毒叁个字,像是被釜底抽薪般失去了底气,接着穷途末路般地恶声道:

&ep;&ep;“康郎,莫要逼朕太甚。狐族与李家的旧账,只需找我一人清算。汝若是敢动她,朕便掘地叁尺毁了丰都市,再屠尽天下狐族。”

&ep;&ep;安府君挑了挑眉,束手冷冷看着他:“与狐族交易,未有不以血偿者。这话,汝爷娘没有告与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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