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哥哥 (1/3)

&ep;&ep;上溪地处四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贫瘠、落后、愚昧，小工厂废气污染导致永远砖红色的天，游手好闲打牌的赤膊中年男人，以及随处可见的留守儿童，顶着五颜六色杀马特头的失学混混，是这个小县城的缩影。

&ep;&ep;上溪高中是附近唯一稍微好那么一些的净土。

&ep;&ep;也只是好那么一些而已。

&ep;&ep;宇飞邀请尚阳的地点，是学校附近一家烧烤大排档。大排档老板热情嗓门粗，手艺不错，桌椅板凳上覆着一层厚油，仍是附近小工厂工人下工后的常来地。

&ep;&ep;此时尚阳却无意在乎这些细节

&ep;&ep;这是尚阳头一次见到如此憔悴的宇飞。

&ep;&ep;“……宇飞？！”

&ep;&ep;从尚阳第一次见宇飞起，这个上溪老大都是衬衫敞开两个扣，身体半歪不歪站着，嘴角轻勾，漫不经心，凡事都不上心，游离在人群外的。

&ep;&ep;面前这牛仔服皱成腌菜，板寸头，胡茬青黑的颓废少年，让尚阳怀疑自己的记忆。

&ep;&ep;“……你这是，怎么了？”

&ep;&ep;“尚阳，这杯酒是我敬你的。”宇飞给尚阳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ep;&ep;他喉结滚动两下，一杯酒被喝得干干净净。

&ep;&ep;尚阳不懂其究竟，咬牙举杯也准备吹了。

&ep;&ep;“不用。”黎青按住他的手，轻声道：“让宇哥一个人喝就行……”

&ep;&ep;“他奶奶昨天走了。”

&ep;&ep;两人背后铁架子上，碳烧红了劈啪作响，烤肉滋滋冒着油，女工哄笑着望向三人，三人气氛火热沸滚，喧哗吵闹的猜拳声、碰杯声、老板娘热情的招呼声里——

&ep;&ep;轻而淡的七个字后是一段人生的无声告别。

&ep;&ep;“这一杯，我敬尚老师。”

&ep;&ep;杯底磕在油腻的木桌上，宇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抬头盯着尚阳。

&ep;&ep;尚阳也猛地灌了半杯，呛得咳了几声。

&ep;&ep;宇飞给自己满上了，却没再给尚阳再倒：“最后一杯，你和尚老师我一起敬。”

&ep;&ep;尚阳跟着举起杯。

&ep;&ep;宇飞一口气将一杯酒喝得干净，声音沙哑。

&ep;&ep;“一周前老闺女在路上摔了，虽然送到医院最后也没能救过来。但那些路过的车里面，只有尚老师停下来了。我人微辈小，也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ep;&ep;“这个情，我记一辈子。

&ep;&ep;尚阳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ep;&ep;“尚老师是个好人，这事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ep;&ep;宇飞朝尚阳一点头，抹了嘴唇转身走了。

&ep;&ep;一周前，尚阳对这个时间点太刻骨铭心了。

&ep;&ep;宇飞走了，他就求助地扭头望向黎青，软弱询问：“一周前？”

&ep;&ep;黎青轻叹：“是你去墓园那天。”

&ep;&ep;脑袋里朦朦胧胧中有一根弦咔地轻响，一张张尚厚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是一种悲哀恳求的姿态。

&ep;&ep;“阳阳，听我解释？”

&ep;&ep;“阳阳，对不起。”

&ep;&ep;“阳阳，我不是故意的……”

&ep;&ep;“阳阳，我对不起你。”

&ep;&ep;……

&ep;&ep;无数声音如纠缠的线扭结在一起，绕着他脑袋回旋打转，直到悠远地汇成一个声音。

&ep;&ep;“阳阳，对不起。”

&ep;&ep;茫然地，尚阳眼眶也红了，抓起桌上的酒，也一头仰了进去。

&ep;&ep;苦酒入喉。

&ep;&ep;胃里火辣辣地疼。

&ep;&ep;黎青在旁边轻声道：“宇飞是孤儿。当年，是他奶奶把他从医院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小地方管的松，福利院没钱根本不愿意要孩子，这么多年了，宇飞一直都是他奶奶养大的。”

&ep;&ep;“那天他奶奶在路边突发脑溢血，摔了。路过了很多人，只有尚老师下车去救人了。”

&ep;&ep;“虽然……”

&ep;&ep;最后仍是没能救回来。

&ep;&ep;走在望着头顶那轮月亮，尚阳红着眼睛：“人生是一直都在离别吗？还是只有年少时？”

&ep;&ep;黎青静静看着他：“一直都是。”

&ep;&ep;出门回家后，到了路口分别的时候，黎青忽然喊住了尚阳：“尚阳，如果有一天我们也……”

&ep;&ep;尚阳扭头看他。

&ep;&ep;黎青凝视着他，嘴唇动了